小说《秀》

善水居士 · 发表于湖北省孝感市 2016-3-10 09:02:53

本帖最后由善水居士于 2016-3-10 09:05 编辑

秀从扶贫办回到家里，瘫软地倒坐在己破烂的沙发上，暗自神伤。近两年来，她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望而归了。呆呆地望着己家徒四壁的这座曾让她自豪的楼房,陷于一种无限怀想与哀思之中。

秀姓卓,原来有个美好温馨的家。年轻时清丽可人，向她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镇委梁书记曾托人给其子说媒，都被她坚定地拒绝了，她毅然选择了与他一起学缝纫的郑泽。20岁刚过就与家境一般的泽结了婚，婚后便与丈夫一起到北方S城开了个服装小作坊，凭着她们出色的缝纫手艺和精明的头脑，没几年便赚了几十万，成了当地的富裕户，在城乡结合地建起了这座当时极耀眼的三层楼洋房，房子后面特意给公公和婆婆单独建了个厢房，方便父母起居生活。而且孩子也来得当道，婚后第三年春天就生了个胖乎乎的小子，取名郑甫，全家人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转眼儿子郑甫14岁了，正当她们将服装事业转移到南方G城发展时，儿子却患上了可怕的精神分裂症和骨髓病。由于秀和丈夫长期在外，无暇了解儿子的病情以及公公婆婆的疏忽大意，未加以及时告知他们，致使儿子错失了治疗时机而导致其子的精神病情进一步发展，成天胡言乱语，且双腿不能负力。看着曾经优秀听话的儿子郑甫病成这样，秀和泽伤心至极，不得不放下事业而含泪四处求访名医给儿子治疗。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精神病的时机，任何治疗都收效甚微。再加上骨髓病的治疗，几年下来，原先所创造的的财富渐渐所剩不多。郑泽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苦闷，成天饮酒，时而精神恍惚，喃喃自语。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一个初冬的早上，当有人发现郑泽时，他己倒在小区附近的垃圾堆边，死时手中还握着一个所剩酒己不多酒瓶，丢下了年迈的双亲和患病的儿子，无疑给秀的精神与生活雪上加霜。

秀承受着沉重的打击煎熬着这种苦难的日子，她凭着一股韧劲一边照料着公公婆婆及儿子的生活，一边在附近开个缝补摊艰难的赚点生活补贴。一些好心人都劝她改嫁。

“凭你的能力和资本还可再找个好新家，何必委屈自己受罪呀。”

刚开始时秀都回绝了，但劝说的人多了，秀有了一丝动摇。但当她看到两位起居不便的老人无人照料时，内心极端酸楚，再加上儿子的现状，一种本性让她马上打掉了这个念头。几年下来秀渐感力不从心，生活越来越艰难，昔日的娇容业己被磨难侵蚀得苍老无神。在社区的指引下只好求助于扶贫办。

秀怀着一份激动的心来到扶贫办。接待秀的是扶贫办的主任。秀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当年曾追求过自己的原镇委梁书记的儿子。此时的秀十分不安，心怦怦乱跳，一旦碰到梁主任的眼神，就有一种被嘲讽和羞辱的想法，想走却又迈不开脚步。她担心被对方认出，总是闪烁其词的回答着梁主任的问话，迟迟不敢报出姓名和拿出怀里的扶贫救助申请书。还没等梁主任把话问完，秀便匆匆离开了扶贫办。可她刚走出扶贫办不远，就又折返回扶贫办门口默默地站一会，如此三番五次的往返了几个回合。没有人体会她此时内心的矛盾。秀在门口站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再次走进了扶贫办公室，畏畏缩缩地把自己的情形一一向梁主任进行了陈说，语音是那么的轻细如游丝，语句是那样的杂乱无章。并颤微微地呈交了申请书和社区的证明信件。

梁主任接过材料，眼睛突然变得一亮，然后斜睨的打量着站在对面的这个曾让她着过迷的女人，冷不防从鼻孔中耸出一口气，嘴角轻轻地向上挑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你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将你的情况很快进行调查落实的……”

秀听了梁主任如此亲切地回复，心头一热，感到无比温暖。她走出办公室的门口，便抬起右手不停地抚拍着自己的胸，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好轻松。站在门口仰望天空，仿佛今天的天空格外蓝，空气格外清新。她回到家中，热切地等待着扶贫办的人员来调查。

两个月过去了，在秀的心里仿佛是过了两年！可扶贫办的工作人员一直都没有来过，秀开始着急了。说好很快进行调查落实的，这都快三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秀纳纳地自问。

“怕是扶贫办工作太多，应接不过来而给忘了吧。”街坊居民劝她再去几趟。“猴子不上树，多敲几遍锣。多去几次可能会重视的！”

秀听了街坊好心人的劝慰，时常挤出时间去扶贫办询问她的情况。终于有一天，扶贫办来了两位工作人员。秀高兴得热泪盈眶，急忙跑出去赊了两包好烟塞给了两位工作人员，表示对他们辛苦工作的感谢。工作人员迅速娴熟地把烟放在了公文包里，然后在秀的房前屋内转了一圈，拍了几张相片后，就对秀问了几句话，坐上车轻快离去。望着远去的车影，秀内心掠过一丝暖意。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将近尾声，秀见自己的扶贫工作一年多了始终未得到落实，打心眼里想去探个究竟，她又一次来到了扶贫办。接待她的恰好又是梁主任。

“根据工作人员反馈的资料信息来看，你家可算得上是富裕户！一座三层楼的洋房现在按市面价可卖出一百来万啊！你让我们怎么帮你扶贫？你的情况我们也多次向上级反映了，但你的条件不符合啊。如果实在是有困难，你倒不如把这个房子卖掉，然后再计议置办一个小房，日子不是好过多了？”梁主任慢悠悠地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对着杯口轻轻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继续说道。

“据我们获悉，全市有很多家庭连象样的房子都没住的，蜗居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不少。你说他们何以为生？相比这些人而言，你的条件要比他们强致十倍、甚至百倍。你的家庭遭遇我们非常同情，但我们也无能为力，你还是通过其它方式来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处境吧。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和其它的事情要办。”说完拿起茶杯提上公文包径直起身离开。

秀见此情境，心霎时变得冰凉，仿佛从暖炕上陡然坠落到了刺骨的冰窟中。她含着泪怏怏地回到家里，便出现了故事开头的一幕。

北风呜咽着，凄厉的声音让人后怕，刮在脸上象刀割的一样疼。空气也显得十分干冷，往日簇拥的摊市今天显得格外冷清。己经快十点了，好多摊点仍旧空缺着，只有秀象往常一样来到她的摊位打理着场地。秀扯上挡风布帘瑟瑟地不停跺着脚、搓着手，急切地盼望着有客户送货来做。

“哎呀！总算找到一个缝补的地方了。跑了几条街都难得见到一个缝补摊的，麻烦您帮我把这几件衣物修补一下吧。平时没时间送去修补，碰上这怪天气了却又没装可换了，唉。……”一位中年女人在秀的摊点上骄躁地吐着苦水。“这两件是换拉链，这几件还要补线缝，那两条还要打褊……”中年女人在一旁指点着。秀欣喜地接过今天的第一起活，按顾客要求精心且麻利地打理着。中年女人站在旁边细心地观看，对秀的手艺由衷地不停赞叹，随而与之攀谈起来。

“什么？你也叫作秀？咋和今天报纸上的一个人的名字这相似呢？今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个叫卓秀的女强人，在市扶贫办的热心帮扶下，一年迅速脱贫，建起了一座三层楼的小洋楼！这女人不简单啦，丈夫郑泽壮年离逝，儿子郑甫一病多年，家中还有两个老人需要她照顾，幸亏市扶贫办给她送去关怀和温暖，让她重撑起这个家！”说着中年女人从她的提包里取出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秀呐呐地望了一会中年女人，丢下手中的活计飞快地抢过报纸，紧紧的盯着一则报告标题“洒向人间都是爱——记市扶贫办精准扶贫硕果累累”的黑体字，看到那让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房子的相片，心如刀绞。她发疯似的将报纸撕了个粉碎，喃喃地叫喊着：“作秀！作秀！作秀啊！”然后恨恨地将纸屑抛向空中，残片象一颗颗被撕碎的心在狂风中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