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就在清静的隔壁

剑气如虹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7-1-17 13:50:49

多年前，看过一幅题为“羡慕”的漫画，至今仍记忆犹新，画的是两个鱼缸，一个鱼缸中有一群金鱼，另一个鱼缸中只有一条金鱼，那一群金鱼羡慕一条金鱼的清静和自在，纷纷跃起往对面跳去，而那一条金鱼又羡慕对方的“鱼气”和热闹，也奋力向对面跃去。当时看到这幅漫画时，还是一个20不到的毛头小伙，人生没有多少历练，对世情没有多少体悟，对生活心态没有多少感受。面前的世界一片阳光，心中的空间一片明媚，因此，看到那幅漫画时，虽然有点触动，但是为什么触动，触动了什么却没有深想。

转眼间30多年来过去了，我由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被生活的鞭子抽来抽去，身份发生过多次变化，当过知青、做过矿工、干过记者、打过零工。在农村里待过，在城市中漂过，在县城生活的时间最长。住过工棚，睡过牛栏，下过深井，历尽了离合悲欢，尝遍了世态炎凉。知青两年半，只是人生一个短暂的历程，但经历的事情却非常多，放个鸭子，养个蜜蜂，做过“禁头”，干过农技员，做过炊事员，任过宣传员。一个人在深山中、在旷野里独处过，一群人在工地上、在田畈里共处过。吃一顿管一天经历过，三餐都胀得伸不直腰也有过。但哪种身份都没有特别惬意过，在哪里生活都少点滋润的感觉。过去，从来没有深想过其中的原因，直到去年陪老年痴呆的母亲在老家生活时，才慢慢就有些感悟，那幅题为“羡慕”的漫画就时常跑到了脑海中来了。

记得少年和青年时，总是向往热闹，哪里人声鼎沸，就喜欢往哪里凑，哪里人气旺盛就喜欢往哪里跑，听到哪里有放电影的消息，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哪怕收工再晚，累得再狠，也要打起精神赶去。镇上一季度一次的商品交易会，更是我们狂欢的节日。每个摊点都要挤进去看看，每个巷子都穿进去瞄瞄，转得肚子响响的，两脚酸酸的，两手空空的，这才若有所失地走上回家的路。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身份的变换，渐渐地觉得那种赶热闹的行为有些幼稚可笑。就开始把心思转到阅读和交友上来，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有的朋友没争没吵，自然而然的就淡了。也有的朋友在交往时就抱着占便宜，讨好处的思想，结果也渐行渐远了。更有的朋友竟然在关键时刻背后使绊子，挖垱子，埋地雷，吃了大亏后不敢再靠近了。就觉得城市中人声嘈杂，人心叵测，和人打交道不仅耗费时间，而且心好累，对交友也没兴趣了，总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过一种清静无扰的生活。

因此，刚陪母亲回老家生活时，我有种陶渊明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虽然不能“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但屋后有山，门前有塘，院外古枫浓荫，院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更喜的是：“无丝竹之乱耳，”无人声之扰心。一有空闲就端一张椅子坐在院子中，泡上一壶茶，捧上一本书，背向阳光静静地读着，眼睛累了就放下书闭上眼寐一会，思想累了就走出院子到山上转转，到塘边坐坐，或是看看蚂蚁打架，听听画眉唱歌，感到甚是惬意，觉得人生至乐不过如此。

但时间长了之后，慢慢的又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除了白天听鸟叫、晚上听狗叫外，很少听到人叫，基本看不到人影。古诗中的那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完全消失了，“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景象也不见了。而母亲只生活在她的世界里，沉浸在狂想和往日的生活中，和她沟通时，我说天上鸟在飞，她说鱼在哭；我说春天有花开，她说菩萨要放假；我说画眉在唱歌，她说外婆在喊她......，老是各说各话，她还一会放水，一会放火，搞得人神经紧张。因此，夜深时，常常有孤寂袭来，期盼有点人气，多点人声。

日子就象夏天的风，一转身就消失了，转眼间，腊月来了，“旧历的年底毕竟更象年底。”没在外定居的打工者就象倦鸟归巢一样纷纷回到家乡，一时间村子里人气汇集，热闹了许多，天天都有鞭炮声，处处都有麻将声。有些不上牌场的同龄人就天天到我家喝茶聊天。从国内聊到国外，从政治聊到经济，从家庭聊到生死，从明星的八卦聊到征地拆迁。让我家的孤寂、冷清一扫而。几天过去了，聊天的人散去之后，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有一种白白浪费时间的落寞，觉得还是清静好一些。

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搞不懂自己。热闹时觉得独处好，独处时又觉得太冷清，孤寂时又盼热闹，就象那幅漫画中的金鱼一样。

一次和朋友聊天，说到自己的这种心态时，那位朋友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你这说的是我吧，我就经常是这样，平时老想一个人求自在，真正一个人的时候又盼有人来聊天，哪怕这个聊天的人，和自己的思想、观点完全对立。停顿一会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看来这不是心理问题，而是人的共性，马克思说过，人是社会动物。这一属性注定人只有和人交往才能获得发展，只有生活在社会中才有生命意义。

朋友的话让我回味了半天，那幅题为“羡慕”的漫画就一直定格在在我的脑海中。清静狠了想热闹，热闹狠了图清静，其实，热闹就在清静的隔壁，清静本是热闹的邻居。人生就是在这种永远不满中折腾着，在这种相互羡慕中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