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津烽云烟 于 2018-7-12 22:49 编辑
水之源,老井风干的简牍——关于老井的一些记忆 文/津烽
夜阑人静处,灯下久无眠。有句云:久坐凝眸湿,沉浮漫想翩。随行如影处,脑海动云天。这夜阑穿越世纪,这浮想幽思唤雨呼风,往忆如筝,思绪的线缆牵连飞扬过往,暴风骤雨般扑面而来。那联翩影像铺天盖地,旧梦若烟,想象的光影映射魔幻瞬间,连篇累牍地映入眼帘。时间过的真快,就在我愣神的当儿,东方乡途的晨辉早已趟过了黎明的天际线……直至星月坠落老屋门口塘中那一爿古井的清澜里。涟漪微泛处,奇妙梦幻之间,一曲关于“水之源——老井”的骚吟油然而生:
古井天生一眼泉,沉锅侧畔睡酣眠。
寻常岸下无踪影,旱许桃花水一田。 的确,印象中的这口老井很特别,说是井却没有人工砌筑打磨的痕迹,如若工商认证,或可定性为“无井壁、无井台、无井盖、无石阶”的“四无”产品。说到底,这井实质就是“一旋网”①大小的水潭。这记忆中的老井,既不同于北方村子的那种辘轳提水有井台井壁的竖井,也不同于江南遍布于房前屋后的砖石砌筑的有井口石阶的敞口井。它天生一副泥土味,纯朴的泥土相,个性十足,贴民心接地气,就像县委县政府驻村蹲点的工作队干部,扎根于村掏心于民的形象风韵,这是后话。这老井土生土长,一侧依托池塘的坡岸,坡岸上便是高不过一丈方不过两丈的土垒台。土垒台一侧是村子的围墙,临水一侧三棵歪脖子柳树和一棵老桃树相互提携帮衬地兀自生长。它们不约而同地歪斜着身子倚向水边,煞是引人注目。这土台和那些歪斜的树干,曾经是我们儿时攀爬嬉戏的乐园。一群小伙伴,春荡秋千,三伏乘凉兼看月;秋捕鸣蝉,三九滑冰与溜雪。追逐戏闹,好不快乐!老井爱心满满,将另一侧身子尽可能地俯下去触摸池塘深处,在水中横下一条心来——陡然隆起的有如皂鱼②脊背一样浑圆的埂子,横亘在池塘中护佑着一潭如乳的清水。埂子中段有一豁口,连通池塘最深处的塘心。那儿是人们在池塘最低处开挖的车水埠③。车水埠是用来车水用的。稻田干了,人们将水车架在车水埠里就可以车水浇田。车水时,四人一组,两上两下,面对面相互配合。每人握一柄车手,飞一般地转动水车大龙头。一个“喔嗬”吼起来,水花四溅,哗哗的清水就喷涌而出了。 每到冬天,村子里有干塘猎渔的习俗。池塘干了,老井就派上用场,一井清涟,就是人们挑吃水的不二选择。或是夏秋季节,庄稼用水量大,塘干水绝,这老井也会显露真容,源源不断地向池塘车水埠里补充着泉水。年后的春天到了,桃花开了又谢。春风拂面时,粉色的花瓣纷落水面,漂浮轻荡,随水流漫溢豁口,汨汨地流淌,向车水埠更大的水面扩散开去,一漾一漾的,动感十足。时光飞逝,清流汩汩,一天又一天,一泓又一泓,日积月累,干涸的池塘,水渐渐多了起来,这老井也因此多了几分桃花潭水深千尺的诗情画意。老井的泉水不断涌出,直至池塘水满时将自己隐藏于池塘的水中。天长日久,不渔无旱的时段,轻易不露真容,逢春恰似“桃花潭”。真可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让我恍然顿悟:“忽如一夜春风至,千树万树桃花开”是其仙风道骨的内涵与个性。这池塘仿佛春风一市,这乡村宛然丛林一野,而我,或许就是这隐匿于桃花源的老井。每逢渔猎后的春天或是天旱时,在塘水的干涸期,它又会悠然呈现鲜活的身姿,宅心仁厚,慈恩广济,日复一日,一滴又一滴,用甘甜的乳汁滋养干渴的乡邻。在那些烈日炎炎的六月亦或春渔初开的时节,我就是吮吸着它的乳汁梦幻般享受童年的芬芳的。 至于这口老井的生辰,生于猴年马月何日何时,众说纷纭。有说是仙人刷的(太白金星手中的拂尘,村人称它为刷子),有说是天星砸的(陨石砸出的坑,乡土说法)④,还有说是雷公电母吵嘴——霹雳雷咵的⑤,莫衷一是。而我宁可笃信:这井不是天作的,而是神造的——这神,不是玉皇大帝,不是太白金星,而是祖上先人们征服自然挑战生命的精气神,肩挑背扛的汗水,手握镐锄的老茧,披星戴月的背影。就像农业学大寨那会儿万人会战村前的胡家山(本名吴家山,方言常常将吴读作胡了。胡山村村名就是为了纪念平整土地挖掉的吴家山音误成胡家山而命名的)的那种冲天豪迈:红旗猎猎汇斑斓,气壮山河震宇寰。敢叫秃岗荒变宝,开天劈地换容颜⑥。此亦是后话,待另篇续序。 只记得小时候,天热了,趴在这仅仅齐腰深却凉爽至极的井水里,我喜欢刨根究底地问在井里洗衣裳的母亲:姆妈,塘水都干了,这井么不干呀?母亲全神贯注地洗着衣服,抬眼良久地看着我,笑一笑,算是回答。而后在回忆中,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啊,我打小到现在就这样哟,年年如此哩。天干时,只见池塘干了,就是没看到这井也干了的。至于到底为何这样,母亲自然又是将村人们口耳相传的“仙人刷、天星砸、霹雳雷咵”的说法神秘兮兮的哄你一番……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