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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燚淼 于 2018-9-6 13:42 编辑
二
“你现在退休了,在家反正也没事,是不是让池恩回家坐月子?”池博知对懒洋洋织着毛衣的冷雪问道。
“她不是有婆家吗?”冷雪冷冷地说。
“孙孝说他外公离不开人,都来城里那筒子楼怎么住?”
“早知今日何苦当初,不听老人言吃亏别找我!”
“不管怎么讲也是你女儿,她肚子里也有你外孙呀。”
“外孙外孙,她跟谁结婚生的孩子不是我的外孙?”这句话可把博知呛住了,他随即给池恩打了一个电话。
池恩挺着大肚子慢慢地拧开了家里大门,池博知将女儿扶到沙发上,然后给她倒上一杯糖水,大家沉默了半天,还是池恩先说:“妈,让我们在家住些天吧!”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冷雪侧身坐着,背对女儿继续打毛衣。
“孙孝爸正在家搭暗楼,家里没地方呆。”
“你暂时找别人借住些天呀。”
“别出馊主意了,那学校里会议论纷纷,你让我老脸往哪搁?”博知急了。“哼!他们嫩脸都不怕你老脸还怕,早就丢了。”
“妈----让你外孙受委屈你心里好受吗?”
“委屈是你找的,不要倒打一耙。”
“等暗楼搭好后,就有条件搬回去了。”
“有条件?我看不到。”
“妈------妈------”池恩起身正要跪下,冷雪一回身手里的毛衣针正戳在池恩的肚子上,她本能的往后躲闪跌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妈呀------妈呀---------”
产科内冷雪看着温箱里的婴儿内疚不巳。当时池恩被送到产房时医生果断地实施了剖腹产,“幸而医院与宿舍隔得近,要不孩子就保不住了,不过早产十多天还得在温箱里观察几天。”接生的医生说。
“让她们出院后回家住吧。”博知趁机对冷雪说,冷雪内心有愧只有点头答应。
孙仁民感到很为难,儿媳要生了,接儿媳回家坐月子应该是婆家的责任,可乡下条件比不上城里,让咸惠去照料吧中风的岳父又离不开她。他恨自己没能耐没发财没能让儿孙过上体面的生活。他只有带着锯子等工具在儿子住的筒子楼内搭建一个暗楼,准备请保姆时能住上。当他给楼梯做漆时,脚不小心碰翻了漆桶,慌忙中一脚踏空摔了下来,当时就昏了过去。
孙孝下课回家,发现爸爸躺在地上,一只腿已经不能动弹,急忙打了120送到中心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开了化验及CT等各项检查单,孙孝怀着恐惧的心情,用担架车推着父亲来回在各个科室做检查,直到医生看了CT片说只有胫骨骨折,才让父子俩长吁一口气。
不过,一副钢针将孙仁民固定在了牵引床上。他躺在床上无比自责,本是来帮忙帮出了倒忙还成了累赘,伤筋动骨一百天:“咳,买菜送饭擦身子,孙孝只能照顾我了,池恩还得求亲家管了。”
当孙孝将池恩早产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后,孙仁民无比愤慨:“真是少见这样的母亲,结上这样的亲家算是倒八辈子霉。”
在产科病房那边,冷雪得知孙孝爸住院的事同样愤愤不已:“他爸真是越乱越添乱,”同样,冷雪要给女儿做饭洗尿布忙得也是焦头乱额。
“妈,要不让孙孝过来和你分工一下,你做饭他送饭顺便给他爸也带带饭,免得重复劳动。“池恩建议说。
“算了吧,就让他专心致志地照顾他老爸吧,我忙不过来会让你姨来帮忙的。”冷雪是不想让孙家人牵扯到一起。
半月后,池恩抱着孩子反复亲个不停,通过十多天的温箱观察和系统检查,孩子体征和发育正常,只是因母乳不足身体瘦弱体重不达标。医生通知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孙孝来到产科病房跟池恩说:“我爸爸想见见他孙子,几时抱骨科病房让他看看好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现在就走,那你去办出院手续吧。”池恩把东西递给孙孝去结算,然后抱儿子出了病房。
冷雪提着保温饭盒迎面过来:“要抱孩子上哪去?”
“他爹爹(爷爷)想看看孙子,抱上去让他见见。”池恩答道。
“不行!孩子太小身体弱,不能在病房到处走。”随即欲将孙子从池恩怀里夺过来,池恩一扭身冷雪一个趔趄,提着饭盒的手撞到墙上:“哎哟!”饭盒“啪”地掉在地上,右手钻心地疼,手腕骨折了-------
孙孝刚办完池恩的出院手续回来,又被池恩叫去办了冷雪的住院手续,病房就在他爸的隔壁,他哭笑不得无奈地叹气:“怎么回事哟!”
池博知来到病房“全乱了,简直乱套了,女儿出院,你又住院了。”
“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惹的祸。”冷雪气愤地说。
“那怎么办?叫孙孝在咱家住,正好给你和他爸一起送饭。”
“你还想添乱是吧!不是他爸要看------”她觉得理说不过去,摆了摆手:“算了,你让我清静养伤吧,家里让冷阳过来帮忙,反正丰流总不落屋。”
冷阳住到姐姐家来照料池恩和住院的姐姐,丰福生结婚后就搬出过起自己的小日子,丰流本来就不恋家,这下越是自由自在了。他检验下属的工作和服务有一个习惯,就是以客户消费的方式进行,不告知也不允许经理接待打招呼,部门经理一般不认识他,老员工也以为他是常来的客户。这不,华丰洗浴城聘了一批按摩师。
丰流戴着墨镜进了洗浴城,这洗浴城规模在全市不算最大档次可是一流,进来消费以天为单位,集桑拿按摩电影电视舞厅茶吧健身游戏住宿一体,因而大大减少零星消费,提高了消费人群的档次,增加了安全系数,所以总是宾客盈门。他象一个消费者在前台刷了会员卡来到餐厅,餐厅是免费的自助餐,只有低度饮料,不会发生因酒滋事的事情。他沿餐厅缓缓踱步,边走边看客人取在盘中的是什么菜,目的是看哪些菜品受客人欢迎。
用完餐,丰流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去桑拿房干蒸湿蒸各十多分钟,臭汗蒸出后又下到水疗池中,喷泉、射枪式各来十分钟。接着在按摩大厅,他点了有着亚欧混血面孔,三十多岁名叫“黄瑟”的新聘按摩师。
在按摩中他与黄瑟交谈得知:她的祖母是个欧洲人,所以遗传有白人血统。她学过音乐,又有中医学历,有多年的按摩从业经验,经常在国外学习按摩技艺。他让她用中式、泰式及欧式方法都来一遍,全面了解她的业务技能:“从你的经验看,男客人可以分几个档次?”
黄瑟神秘地一笑:“在我们按摩师眼里不分档次,从男人的年龄和生理状态可划为几个类型。”
“喔?”
“就是说30岁前应是奔腾型;40岁左右开始微软;50以后算是松下类,60往后就要进入联想了,你说呢------”
丰流感到新鲜:“那我算什么类型?我50 多应算松下吧,和老婆在床上好像左手摸右手连联想都没有,在你们面前虽然达不到奔腾状态,那也在微软一类,你那不准确,要不然来这里消费为何那么多六七十岁的。”
“当然我说的是平常状态,既然来这里肯定会受到激发得到精神享受,你说是吧!”
“那就是你们这些按摩师的能力啦。”
“就算是吧,我们能降低客人的心理年龄提高生理类型,来这里享受不正是你们所追求的吗?”
“是啊,就是在文革那时期,人们也常说些浑段子来个精神会餐。”丰流说。
“那让我也来个精神会餐。”黄瑟笑道。
“好,那你听着:‘社员同志们:我就是县里革委会主任-----(群众热烈鼓掌)派来的秘书,是来搞妇女工作的,(见群众一阵哄笑骚动秘书摆了摆手)不要吵不要动,女同志前面一条沟,男同志不要让小孩掉沟里去了,(群众仍然哄笑)我是一个大老粗,到底有多粗,你们妇联主任是知道的,因为我们经常工作到深夜,配合默契,不然计划生育是搞不好的’-------”
黄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手一下碰着丰流下身敏感部位,他急忙起身要上卫生间------
此时,丰流的亲家冯运来和温暖垂头丧气地对坐着,电视里迎接“新世纪”的欢歌笑语也不能驱逐他们的忧愁,不知么样度过今后几年的日子,他们寄托终身的企业说垮就垮了,今天已经贴出公告要进行破产清算。
“人真是没长后眼哟。”冯运来后悔说。
“人算不如天算。”温暖也叹道。
冯运来刚工作时是在小学当老师,温暖在一家纺织厂当出纳。那时候小学老师没现在这么吃香,而且小学也不盖职工宿舍,本来他结婚后学校同意调其配偶到学校来,可得自己解决住房,而纺织厂不仅漂亮姑娘多,还有职工宿舍住,效益好福利多,穿着厂服上街很受人羡慕,结果冯运来调进了纺织厂,哪晓得如今学校吃香有保障企业却倒闭了。
“我只能算2万元钱,50岁到社保拿钱还要等四年。”温暖说。
“我要算3万元,60岁拿钱还要熬十年,十年呀!指望这3万元保命,每月不到300元,你也只400元,国家千万不能再涨工资,别人涨工资物价跟着涨,这点钱只够买几坛子煤气了,老天保佑我十年也别得病,这点钱还不够吃药的。”
“我要是得了大病,你留点钱给我买安眠药好了。”
“好算还有一个旧房子遮风挡雨。”他望了望早已斑驳的天花板。这是七十年代盖的宿舍,面积不到50平方米,对企业职工来说有个小屋算是很满足的:“幸亏家里是个女儿,要是儿子结个媳妇,我们还不被赶到大街上去。”
“好在女儿的事不操心了,要不死的心都有。”
“我还是要找个事做,不然这十年是熬不到的。”
“让亲家给我俩安排点事做吧。”
“你就算了,亲家的公司又不是国企,哪能夫妻都在一个单位,再说冯芳一有身孕你得又当保姆。”
“那也是,进人家的门都算有福份了,总不能让亲家母到那时候侍候咱女儿。”
“你说我没运气,却叫个‘运来’!”
“那只怪你的爹妈了”
冷雪的手被打上石膏出院了,一只手在家也不好做事,多半是罗罗嗦嗦动动嘴,主要料理还是靠冷阳。
池恩真想让孙孝也在家里住,有了孩子更想丈夫陪在身边。
池博知回来也不爽,女婿能够住在这里对池恩、孩子和他的父亲尽责任,又少了路途奔波之苦,冷雪却非不同意,还让冷阳多多受累,冷雪真是损人不利己,损的又是女婿及亲家,他实在良心难忍,在学校也不好做人。自己回家帮忙做饭吧又赶不上趟,只有洗洗外孙的尿布来减少冷阳的活儿。
孙孝如果下课后再去做饭送到医院起码也得两小时,平时就和父亲在医院随便吃点,休息日才能煨点骨头汤给父亲补些营养。
孙仁民也很懊恼,自己的不小心连累了儿子,还让儿子不能照顾媳妇和孙子,这一住得三个月,怕的是要影响小夫妻的感情。更气愤的是亲家就住在医院宿舍,就是不让儿子住,难道城乡关系就象敌我关系不成,台湾和大陆都可以来往而亲家不和自己来往实在想不通,几次想找医院领导给亲家母做做工作,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更加闹僵了。
咸惠在家里侍候父亲,连个换手的人都没有,父亲就像个婴儿,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人,上地里摘菜不敢超过半小时,到镇上买个东西都还得请人代劳,爸爸又不能讲话,在屋里和自己说个话的人没有,仁民在家时她不觉得,这一走才感到了寂寞无助度日如年。看来仁民也不是短日子能回来,总找别个的麻烦过意不去,她把家里要买的物品列了个清单,拉上仁民做的轻便板车上镇上去了。
到镇上有四里多路,加上东买西挑两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咸惠擦了擦汗赶紧往回赶,刚进湾里看见家门口围满了人,她心里一沉拉起板车小跑到家。
“你搞么事去了?”
“你么样才回哟!”
“也不找个人来看着。”
“惨、好遭孽啰!”
“仁民在外摔了腿,她爸又被烧,真是祸不单行。”乡亲们乱哄哄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咸惠耳朵里塞满了埋怨。
原来,她家屋子中间有个煤炉子,不做饭时就用铁丝编的罩子罩在炉子上烤父亲的衣服尿裤,白天咸惠爸就坐在仁民做的木制土轮椅上。咸惠上街还没有回来,她父亲闻见衣服烤糊的味道,转着轮椅到炉子旁边去掀起衣裤,谁知尿裤反而烧着了,引燃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又无能力自救,直到一个乡亲从门口经过闻到一股焦臭味,急忙进屋扑熄他身上的火并喊来了众乡亲,然而人已经没有气了。
“幸亏炉子在堂屋中间,要不房子都烧了。”一乡亲说道。
对众人的议论咸惠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丢下板车跨进屋里。
咸惠爸已经被人平放在地上,头发及身上的衣服烧焦了,脸上烧得变了形,两手烧得蜷缩在一起。咸惠挣脱大家的拉扯,扑向地上的父亲,双手颤抖地在他脸上身上摸索着,她哽咽了半天,突然嚎啕起来:“我不该上街哟-----我对不起你呀-----我该遭雷劈罗-----爸嘞------你冇享到福-----还冇见到你的重外孙------我么样向仁民、孙孝交代哦-----喔------”那一阵阵高低起伏的惨调撕心裂肺。
“呜-------呜------”屋里的女人们见此惨状跟着咸惠抽泣起来-------
中心医院骨科病房内,几个戴着黑袖章头缠着白布的村民正与医生对峙着,他们要将孙仁民抬到车上接回乡里处理他岳父的丧事,医生坚决不同意,强行抬走一是后果自负;二是不能再回本院治疗,如果非要出院与医院无责。孙仁民要在出院证上签字,孙孝抱住父亲:“爸,不能出院,你打着钢钉,谁能保证不碰着,一碰着手术就白做了。再说家公死了又不能复生,丧事只是个形式,我回去就行了。”
“那我这里谁来管?”
“让池恩来吧。”
“她月子还冇满,么样能让她来,坐下病又是我的罪过。就算池恩能来,你那岳母娘会让她来吗?”
“我去岳母家商量商量,你千万不能走!”
“岳母家的门都冇让你进过,不会有结果的。”
“那我也要试试看。”
孙孝估计池博知下课也到家了,想必岳父在家气氛会缓和些。他问到了岳母的宿舍按响了门玲。冷雪打开房门,猛一见孙孝和几个头戴白布臂挽黑袖章的人吓得“哐”地将门推上,她靠在门后,手不断地拍着胸口:“见鬼了------真见鬼了-------”
外面孙孝用拳头不断地锤门:“妈-、妈、妈、、、、、”
博知、池恩和冷阳都到客厅问怎么回事?冷雪仍靠着大门捂着心口:“他疯了、孙孝他疯了--------”
“你打开门,妈------”池恩求道。
“打开门让他进来,你女婿可是头一回敲咱家门呀!”池博知拉开冷雪打开大门,孙孝和两个后生伢“扑”地一下跪在地上了。
孙孝哭着说:“我的家(外)公出事烧死了,我爸又不能回去,只能由我去安排丧事,恳求爸妈让池恩关照几天住院的父亲。”
“不行!池恩还没满月,再说她给公公擦身子洗脚让人笑话。”冷雪一口回绝。
“只有几天就满月了,擦身子洗脚也没什么,只当我是医院护士了。”池恩帮着求冷雪。
“你另外请人吧!”冷雪坚持说。
“也就几天的事,临时不好请。”孙孝回道。
“那就我去吧。”冷阳见状说道。
“买菜做饭都是你,再让你去侍候外人象话吗?”冷雪阻止她说。
“别吵了,白天池恩送饭,晚上我去给他擦洗。”博知拿出勇气横了横冷雪。
“哼!这辈子没见过你给我洗过脚,这下身价低了,我出钱去请护工。”冷雪反讥道。
“你不要顽固了!都是你惹的祸,不是你女儿能早产吗?不是你他爸会来搭暗楼摔断腿,不摔断腿会有他外公的烧死吗?”博知第一次为女儿女婿发出了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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