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
- 浙江
- 精华
- 6
中士
 
- 积分
- 309
IP属地:浙江省杭州市
|
忆班长
昨日班长飞仙,今日已化骨成灰,此生,我们再也不见,惟有来生偶遇。这一日心都是湿的,心中的悲凉如绵绵浓雾,化不开,散不去。虽然我从不相信命运,但这一日来,我相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这一生,绕不过命运的羁押,什么人定胜天,都是自欺欺人的儿戏。
遥想和班长初识之时,其实也并不愉快,那时我们初中,班长是个严肃的可怕的人,而我内心里是个清高侠士,看不得跟老师一条线上做大的人。班长在我心中就是这个模样,当然我这种小资调调也从不入班长的法眼。同班其间,从不多语一言,也不多看一眼,互相都是透明人。
班长总是不苟言笑,学习非常用功,样样都想争个第一,是个标准的女汉子,从内而外。而我只不过语文成绩好,美术成绩可,任我师者,喜欢我这种乖巧文气听话的小姑娘,虽则内心我也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压抑在心里头的也是个汉子女,但我从没想过样样去争输赢,对自己已有的一切皆是满意。所以我们两个在三观上可以说完全不是一类人。
和班长关系的改变是在她得了肝炎后。那时面临升学,大家都在紧张的复习中。不知那时的我们怎么那么懂事,同学间就是要在学习上压过别人,可惜我没有这种狠狠的上进心。不知是哪一天,和班长交好的同学突然没有了,班长得了肝炎的,那当口没有了同学的陪伴,孤零零的一个人进进出出,而且大家有议论说肝炎传染人。我们当时住的是三十几人的大宿舍,我心中天生有善根,侠义精神使然,看不得人孤立无援,那时就察觉人心无论大小都是懂得权衡利弊的。尽管如此,她仍然坚强地在学习,没有请假,直到有一天,她坚持不下去了,老师说需要送她回家,那时的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去陪送,物理老师陈老师是个男老师,也不方便一人送她回去,征求了意见,我懵懵懂懂地表示愿意和陈老师一起送她回她老家,于是,我们有了人生中第一次相互的了解。到她家的路是很长的一段路,很长,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走那么长的路,经过了当时红火的六一二厂区,一路上我不停地说些鼓励她的话,也是在交流中,知道了班长是一个正直的人,她讲到了她的父亲,她的追求,她的抱负。到她家时,她父亲在家,似乎不满意孩子生病就回家休息,觉得她应该坚持学习。老师具体说了些什么现在都忘了,大意是劝她父亲先给孩子治病,再去学习。估计是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生死至交吧。中考后,我们失去联系,不知所终了。后来我上了县高,紧张的学习让我没有闲暇去想其它的同学和事,偶而我会想她也应该上了高中吧,只是没有和我在一起。
再次见她,竟然是在我参加工作后,那时我参加工作在土门大桥,不知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居然就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虽然六七年没有见过,但一见面居然就和昨天一样熟悉,完全没有陌生感,她向我谈了很多她的经历,也谈了她人生的难题。她说她因为生病没有考上高中,她去学了车,她去了湖南,她认识了一个爱她的湖南的小伙子,是个老师。我为她高兴,但她说她父亲反对,反对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她说那个老师非常爱她,连他的姐姐也喜欢她,我鼓励她去追随自己的幸福,因为人这一生,难得遇到知心爱你的人,我劝她不要听她父亲的。后来她走了,走的时候说会好好思考我的说的话。哪知这一去,又是经年。
人生的再次相见,竟然是在她结婚后,而且有了七八岁的女儿了,我们相见如故,见面就是热聊,仿如昨日才别。我吃惊她竟然嫁了一个她并不爱的人,更吃惊她嫁人后的艰辛度日,那些精神的苦处,心灵的摧残,让我眼中的班长完全变了样,我没有想到班长的人生竟然如此凄婉:结婚以后从没有拿过丈夫一分钱,她在医院做护工,一个月800元的工资养活着自己。她告诉我丈夫的钱都是交给婆婆,她用不到丈夫的一分钱,我问她,这样的生活你幸福吗?她说有时候丈夫对她也很好,就是婆婆摧毁了她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那么大气的女子,竟然过成了这样的境地。
前两年,班长说眼睛坏了,青光眼,花了很多钱,都是自已积攒的钱,住了几次院,吃中药保着。班长说最大的烦恼最不放心的是她的女儿,因为自己严厉,婆婆纵容,女儿幼小无知,管束和要求多了,连女儿都不喜欢自己。只有在外面打工,她才能找到人生的寄托和朋友。听她道来,我只觉得人生苦,但她似乎从不屈从于命运的枷锁。
班长心中有大义,因为有班长,我们初中的同学群也建立了。从初中到现在班长都是个长子般的存在。记得金兰的老公生病时,她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去看看金兰老公,说她现在过的很苦很低沉,后来金兰老公去世,她又打电话给我,载着我**公墓给金兰的老公送行。有了微信群后,班长一直想把大家组织起来聚,可惜至今也没有聚拢。如今班长去了,想来心中有热忱又怎么样?命运不让半分,挣扎也是徒劳,想至此,眼泪就止不住落。
去年年前打了她几次电话,皆是无人接听,已是除夕前一天,我再打,通了,是她老公,我开口就问,金芬是不是病了。她老公说:你都知道了?这回答我莫名其妙,我以为的病是她的眼疾复发了,听她老公的意思好似不是这么简单,果然,她老公说,她出车祸了,已是植物人。我大吃一惊,惟实不敢相信,然而,这是真的。放下电话,我坐立不安,对妈妈说,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不然,我心难安。妈妈说,那你去吧,去看看她。当天我和哥哥一起,来到了她的住处,看到躺在床上头部一个大肿块的班长,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滚,我拉着她的手,直晓得哭,她巴巴地看着我,笑了。我想她认出了我。走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会再来看她。
春节以后,已近二月,天已将暖,元宵已过,我再次来到班长家,她已有一侧身子能动,认出了我,很高兴,我拉住她的手,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撒开。我陪着她讲了一堆不知所语的话,大意是告诉她,用她的意志力一定会康复的。走的时候她也不放我的手。她丈夫说了两句才撤开。走时,我对她老公说:只要好好照顾,相信到夏天,她一定能达到生活自理的地步,她生命力非常顽强,我相信她。
本来是准备夏天去看她,无奈造化弄人,我自己也遭遇了一些事,无法去看她。就在周日,我母亲为我做饭,我还念叨,不知金芬现在怎么样了,正月以后我还没去看过她呢。妈妈说,等你身体好些了,去看看吧,但愿她还好好的。未想,周二居然就有噩耗传来,班长,竟然已仙驾西去。平时没事就看手机,偏生周二一天没看手机,直到晚上近五点才看微信,看到的是,班长已去。读罢信息,泪涌号啕,儿子看的莫名其妙,我抱着儿子,儿子看我哭的伤心也跟着抽泣。
未想,未想,这一场凡俗的相遇,竟是如此短暂莫名。命运就是天理,我信。2018.9.12日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