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阳大蒜散忆 左大成 十一回乡下老家,看着一台大蒜播种机正在田间作业,我不由回想起几十年来自己与吉阳大蒜的点点滴滴。 我的老家广水市吉阳山下,从打记事时,就经常听爷爷奶奶讲陈大脚(陈少敏将军)、李先念等老一辈革命家吉阳山抗战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离家几十年,故事逐渐遗忘,而吉阳大蒜却让时常让我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记忆中,最早跟大人们一起干的农活就是栽大蒜,老家的口语叫秧蒜。那时,我七八岁大,在整好的蒜田里,跟着大人们一起种蒜。大人们在前面用锄头挖蒜沟,小小的我弯着腰,把蒜瓣一个一个安正安齐,大人们则把挖下一条沟的土盖住这些安好的蒜瓣,我又快速在这一轮新沟安蒜苗,大人们则继续挖沟覆土。如此不断反复,一垄一垄向后退着栽种。一天下来,两人一班,可栽种半亩田。回到家里吃完晚饭,有时累得连汗也懒得抹,衣服不脱就睡着了。 栽完蒜瓣一个月后,蒜苗长出来了,就得锄草。锄草跟种蒜一样,也是件辛苦事。星期日不上学,就跟大人一起去锄蒜草。一般是斜着锄尖,把蒜垄上的杂草锄去,还得把蒜苗附近的土松动,便于给蒜苗换气。蒜苗之间间隔距离不大,必须小心紧慎,否则草没锄到,还把蒜苗弄断了。整个过程中,一直提着锄头,斜着身子,一天下来,腰酸背疼。从下种到收获,整个期间至少要锄草三、四次以上,个中辛苦只有我们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到了蒜苔“点头哈腰”时,全家又忙碌起来。作为小学生的我,放学时间,我也跟大人到田间抽蒜苔。最初抽蒜苔时,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蒜苔夹稳,手臂合适用力,将它抽出来。由于蒜苔成熟度不一,偶而也有抽断的。抽满一把时,捆紧继续抽采。到初中时,已开始划杆采苔。在一个小木棍上钉一颗小钉子,这就是最原始的采苔器,将它从大蒜底部往上轻轻一划,然后扯着苔尖一提,蒜苔就抽出来了。这样既省力,又避免蒜苔抽断。后来又有专门的采苔器,效率更高更方便。蒜苔采罢一个月左右,又要收蒜砣。往往大人弯腰在前面挖,我们小孩跟着在后面捡。这些农活自始终至都要弯着腰,一搞就是三四个小时不休息,一站起来就腰酸臂疼。 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去卖蒜苔和蒜砣。中专毕业后在家待业一段时间,那年卖蒜苔的事自然落到会骑自行车的我身上。一般用自行车拖七八十斤到四公里外的太平集市叫卖。有时听说邻镇李店行情好,赶紧踩着自行车向十公里外的李店飞奔。满头大汗拖到李店,谁知贩子说行情变了,刚跌了,价格比太平还低,又干脆拖回来卖,否则烂掉一分钱不值。卖蒜砣也大抵如此,辛酸一点也不比张培祥当年卖米差。尽管大蒜行情起伏不定,老家每年还是要种蒜,它是二十多年前家乡一项主要的经济作物收入。有了它,我们才能上学,才能买肥买其它东西。 后来,考学跳出农门,也很少接触到种蒜、采蒜、卖蒜了。只是回家碰上大蒜收获季节,父母就让我带点蒜苔、蒜砣吃。也时常听到父母谈论蒜苔、蒜砣的行情:今年价格不错,明年要多种点。而父亲却抬着反扛:俏不追,滞莫丢。今年都一窝疯去种,明年肯定跌价。母亲则反击道:你个死老头子,想偷懒算了,莫找借口。他们就这样一句一句没完没了地争论。一如他们平常一样,在一起争论大半个世纪。 随着近几年农村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在家的青壮年劳动力越来越缺,种吉阳大蒜的人越来越少。过去满畈满田的大蒜,逐步被稻蔸或枯草代替,一片荒凉。加之近十年,一直偏面追求早熟上市,不断引进外地品种,吉阳大蒜原种具有脆嫩、汁多、味辣的优点逐渐丧失,受消费者亲睐下降,金乡等异地大蒜异军突起,吉阳大蒜市场竞争力越来越差,一蹶不振,几乎消声雀跃了。 面对吉阳大蒜的秃势,广水市农业和质监部门联手,大力推进标准化生产,组织产地乡镇连片种植,按统一生产技术规范进行生产,积极向国家质监总局申报地理标志产品。经过几年不懈努力,终于在2011年7月通过了国家质检总局批准对"吉阳大蒜"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吉阳大蒜生产规模逐年扩大,最高峰年产蒜苔4万余吨,蒜砣1万余吨,产值超过2亿元。 这两年,老家吉阳大蒜又推行机械化生产。十一假期期间,我回老家正好碰上机械种植大蒜的一幕。在机手作业间歇期间,同他攀谈得知,机械种植大蒜每小时可播种2至3亩,是人工种植效率的30倍,播种时能够同时实现地块平整、精密取种、直立下栽,播种出苗率高达99%。回到家中,同父亲谈起此事,他说今年自已的1亩多地也是机械种植的,用时不到1小时,再也不象过去那样腰酸背疼地去劳作。已有老板来湾里找他们流转土地,准备连片大面积种植,儿时人工种植大蒜的情景马上真地要谢幕了。 听着这,我脸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家乡吉阳大蒜一定迎来一个崭新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