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无李白 唐代天宝年间,一个冷风拂面的深秋,诗人李白在外地漫游了一些时候回到宣城,打算依然到纪老人家的酒店里去喝几杯老春酒,並与纪老头亲亲热热地叙一会儿家常,也好散一散自己郁闷的心情。 往日,只要李白朝酒店走来,纪老头总要笑嬉嬉地出门相迎:“呵呵······!翰林学士你好!来喝几杯啊!快请里面坐。” 那个亲热劲,真叫李白感到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可是,今日李白走近酒店却不见纪老头的踪影。不料当他朝酒店门口定睛一看,店门里面却设着灵堂。再走近一看,猛然看见堂前供着纪老人家的灵牌,不免大吃一惊!怎么,纪老人家走了!顿时,他的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也流出来了。他揩了揩眼泪,然后走上前去拿过蒲团来,在纪老人家的灵前跪下来就拜。拜毕起身,两只泪眼还久久地凝视着纪老人家的灵牌,想起历历在目的往事……! 那是三个多月之前,李白兴致勃勃地来到纪家酒店,店里年过花甲且带三分稚气的纪老头看见李白满面春风地朝他的酒店走来,便笑嬉嬉地迎面问道:翰林学士如此高兴,今日也该多喝几杯哟! 李白笑道:几里之外就能闻到老人家的酒香,香气‘袭人’,怎能不多喝几杯! 听见李白的称赞,纪老头孩童般的笑了:哈哈!哈哈……!那么先生用何物下酒?纪老问李白要什么小炒或卤菜下酒。 李白故意牵起衣兜朝纪老人家走来,然后风趣的说:就用老人家这么爽朗的笑声下酒,足矣! 听见李翰林这么一说,纪老头越发的高兴起来:呵呵!若是朗朗笑声可以下酒,那么翰林学士的诗歌也就够我一辈子下饭了啊! 李白潇洒地把两手剪在背后,一边跨进店门,一边诙谐地说:这诗歌嘛……,若合老人家的口味,即可信手拈来。 这话却在无意之中引起了纪老人家的自豪,他捋着白须眯眯地笑道:当然啰!人称斗酒诗百篇嘛。不过,常言说得好:有酒才有诗,——你能信手拈来的诗,还不是靠了老朽为你酿造的老春酒啊,哈哈……! 李白在临窗的那个老地方坐了下来,纪老头端来一碗香噴噴的老春酒放在他的面前,接着又端来一盘李白最喜欢的桂鱼和盐黄豆。这时李白有意把纪老头的衣袖拉住不放,硬是要他坐下来对酌。可是纪老头总认为自己是个酿酒的匠人,而李白毕竟是一个堂堂的翰林学士。于是尴尬地说:岂敢,岂敢!若让他人知晓,岂不失了翰林学士的体面。 谁知李白不管纪老头怎么说,他还是把纪老头按在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下,然后很熟悉的去端来一碗酒放在纪老头的面前,要与他对酌,然后认真言道:今日我做东,老人家就放开酒量的喝。那知一碗老春酒下肚,纪老头就抑制不住要把他一直都没有理解的疑问提了出来:李学士,像你这样颇有名望的翰林学士,怎么不到大酒楼里去品尝那些名贵佳酿,却总喜欢到我这个小店来畅饮老春? 当然,李白不但喝过许多名贵的佳酿,而且还饮过不少天子御宴上的玉液琼浆。可他总觉得到了纪家酒店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特别是同纪老人家说说笑话、叙叙家常,也能使他感觉如同喝了玉液琼浆一样惬意和舒适。听了纪老头的发问,李白意味深长地回答说:那些名贵佳酿只不过是抬高身份的台面摆设,人际交往中的‘八卦’。而你老人家那酿造的老春酒里有你的真诚、厚道,也有你的热情与风趣,——和善的笑脸与清‘醇’的友谊。 接着李白又深有感触地说:唉!看来有了你的这种老春酒,比较起来,那些御宴上的琼浆玉液,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了。 纪老头认为李白从来不摆翰林的架子,也从来也不显露诗人的高傲,他和我们这些手艺人如同哥兄老弟,既亲切又热诚,于是激动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这余生就专门为翰林学士酿造老春酒了。 “哈哈哈……!”李白朗声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 ……… 想到这里,李白情不自禁地抬眼一看,不见纪老人家和颜悦色与朗朗笑声,面前只是一块令人痛惜不已的灵牌,于是悲伤不已。 不过,虽然李白的眼睛一直在纪老人家的灵牌上打转,但是,他总觉得纪老人家没有死。这么好的老人家怎么会死去呢?他在心里说道:纪老头啊纪老头,你是到后面作坊里酿酒去了?你是到街头那个斗鸡场看热闹去了?说不定你这个老玩童在那个旮旯里与李白作着迷藏,要我去找? 然而,久久地望着那块一动也不动的灵牌,李白不能不相信纪老人家确实是死去了。于是这个曾经笑傲王侯的诗仙,却从心底里对一个真诚而厚道的手艺人发出深情的眷恋:纪老人家啊,我今天到你的店里来,还是想喝你酿造的老春酒啊,可是……唉!你走得太匆忙了啊!黄泉之下,你还是去操你的旧业,酿造老春酒吧?可是……,可是黄泉之下还没有李白啊,你酿造的老春酒给谁喝呢? 想到这里,李白越发激动起来,于是要纪老家里的家人去借来文房四宝,即刻就在纪老人家的灵前挥毫直书心底的怀念,借以祭奠这位知己的老人: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写罢,李白放下毛笔,双手扶住纪老人家的灵牌,久久不愿离去,仿佛在同纪老人家频频对酌而忘记了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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