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才轶事

心在江南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8-12-17 11:44:12

黄柏园多年里，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至于从唐宋明清时期起，拔贡取顶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在本土的张姓，黄姓，袁姓人中，真还有几个老爷，少爷，秀才，贡生，举人等等人物。既然是文人，就免不了相互之间考究学问，吟诗作对，相互给人难堪与台阶，很多时被传为一段佳话。

民国时期，黄柏园大坪地张老爷家请来远近闻名的黄先生教授张家五个子弟（名曰“五子登科”之意），黄先生四书五经样样精通，经史子集无所不能……据说他教授的学生有的在省城做个大官，有的还考上黄埔军校，官拜少将……按照每人每家每年出谷物5挑（500斤）外加银元100个，算是黄先生的大价钱，黄先生很是尽心尽力，早早暮暮，暮暮早早，勤于教学，手下五个弟子都是十分傲然，吟诗作对，书画琴棋，自然风流。

后来因为多种关系，师塾没再开班，然后就到了解放，几个张家子弟跑的跑，逃的逃，有的去施南，有的去了武汉，只有张秀才（当地的一种尊陈而已）没办法，上有老，小有家，没有出逃，被政府严格管制，就待在家中，靠着公社依稀度日。

张秀才的哥哥就是那年跟着共产党去了武汉投奔他们的熟人去了，后来也谋得了一官半职，算是得了国家的好处，可张秀才就没得那好的运气，因为受了上辈人的牵连（地主成分），因此每次运动一来，他必须首当其冲，作为批斗的对象，每次都是涉险过关，因为张秀才为人处世好，因为他批斗也都是明面上的，实际上会后大家还是叫他张秀才。

张秀才胸中很多墨水，对于村里一般人，虽然当时算是权势人物，可他们胸无吋墨，张秀才他内心里未必瞧得上、看得起，用他的话说：“那些人起个卵作用！”说完就口吐清口水，“啪”的一声，喷了出去，算是鄙夷得很。

说张秀才有文化那也是真的，你看看，那年，他家添了一个千金，张秀才喜欢得不得了。恰好千金生在冬天，张秀才高兴得不得了，前面两个是儿子，因此他生想梦想啊，就是想个女儿。这一下如他所愿，他差点去他屋神龛上去磕三个响头。取个啥名字好呢，这可真要显示出他张秀才的文凭来，他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他在思索着，算是冬雪，大雪纷纷落地后，大地一片银白色，也许是张秀才想到了一副画面，纷纷大雪，一个女子抄素琴，在雪地间，弹奏一曲琵琶引？忽然间“学琴”，“雪琴”二字冒出，惊为天然。要想到，在那个年代，一般人没点文化能想到这么美妙的文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秀才在村里的本家也有几个，虽然原先被镇压了，其子弟还有几个也在村里居住，因此，每年农闲张秀才必去几个本家中，去检查几个本家子弟的学习，检查时必然要考察诗词歌赋，然后必然要吟诗作对一番，考察过关者，张秀才必有奖赏，要么一只铅笔，要么六分钱一个的写字本。凡是没过关，成绩平平者，必然训斥一番。张秀才就会大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论，还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有“养儿不读书不读书，不如喂头猪”的理论，因此本家的好几个子弟甚是怕见他，见到他就如临大敌，要是能过关大家都好，要是没过关，张秀才必然指鼻子上脸，抖脚舞手的痛骂老师没教好，没管好。

“乾盛，我来考你一对联：和尚沿河上，河上完和尚玩！”张秀才说道。

“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乾盛答道（因为前几天，乾盛刚刚看到过此联）。张秀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乾和，我来一联考你：踏跨磊桥三块石！对下句！”张秀才摸着山羊胡子，很是得意的看着乾和。

“这……这……”“这”了老半天，乾和还是无法对出来。
“这……这……这个xx，剪开出字两重山都不晓得，你读的么子翻书！！”张秀才很是不高兴气愤的说道，然后从板凳上忽地站起来拂袖而去。只留下乾和站在原地，一脸懵然。

张秀才的哥在施南府任职要员，因此一年中，他总要去施南拜见他哥，算是向哥大爷问好，同时顺便哥大爷还会给些钱粮，算是对弟弟的一些帮扶。

70年代末，张秀才又要去施南看望长兄，因此将家里的三斤黄豆，两斤红薯干带上然后从凤城坐汽车去施南，那时能坐汽车，不是做官的人，也是国家干部，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因此张秀才一上车，邻座的人以为他是干部，两人攀谈起来，说起来还真颇有些渊源，二人都还是黄老先生的弟子，因邻座先生姓向，长张秀才八岁，因此张秀才叫他“向兄”。对于黄老先生的学养，二人颇为赞赏，于是间，二人就从前朝后汉，唐宋元明，经史子集，一路海阔天空……倒也十分惬意快活。

车过红花岭（地名），此时阳春三月红花岭上的映山红，红艳艳的，仿佛一团火。向兄忽然间顺口说出：“红花岭，岭红花，红花岭上开红花！”然后得意地的看着张秀才。

这一下，张秀才思索半晌，竟也无法对出，于是一路上两人不再言语。

车行山间一路忽上忽下，五个小时候，车行到了施南白果树（地名），张秀才一拍大腿道：“有了！有了！”

“何为有也？！”向兄很是诧异，心想你张秀才一路上几个小时没想出来，难道有神来之笔？

“白果树，树白果，白果树枝结白果！”张秀才坦然吟出。

“神！高！妙！”向兄一下子刮目相看，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张秀才的手：“张兄弟，今日去施南第一顿伙食，我给你包了！明儿起，我陪你在女儿城，土司寨里游玩三天！你意如何？”

“感谢向兄美意，学弟岂敢！岂敢有劳兄长美意！”张秀才此时眉飞色舞，满心悦然。

据说，向兄一到施南安排张秀才吃饭住宿，还在施南成立游玩三天，后来张秀才才知道向兄原来是州府的某部一个正处级干部，最近赋闲在家，四处行走碰上张秀才纯属巧合。

后来，张秀才再去施南必然携带家乡特产（如茶油，花生等物）登门拜望向兄，每每秘书汇报张秀才求见向兄必然安排单独时间会见，一点没有看不起，瞧不起的意思。每每张秀才说起此事，脸上必然泛起无限光彩，据说向兄与张秀才一直沟通到去世，向兄去世张秀才还大哭一场，算是了却对兄长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