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去非洲看霜 于 2019-1-1 10:39 编辑
去非洲看霜
要说西双版纳有多美,我不法描叙。 要说纳西姑娘有多美,你只有亲眼看到。
三月的西双版纳,昼夜温差大,白天穿T恤,夜间盖棉被。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风起云涌。 一想起,马上要到热带雨林了,就心潮澎湃,那儿,有我梦幻的茂密丛林,参天大树,云海翻腾,小溪潺流。没想到的是还遇到了一个美丽的纳西族姑娘。 认识这个姑娘纯粹是机缘巧合。 那是在热带丛林的小道深处,当时,四下里树荫遮日,泥道幽静,水汽弥漫,朦胧间,望见一个姑娘,正在东张西望,似乎有些恐惧,她焦急地等待着谁? 我刚巧也掉了队,也盼望有个人做同伴,去追赶旅行团的大部队。 “阿叔,我是前面旅行团的人,掉队了,你也是吗?”姑娘像找到一个救星似的问。 “嗯,是的。”我喘着粗气回答。 “好咧,终于有个伴了。”姑娘一下子高兴起来。 从森林入口,要步行3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出口,沿途全是原始森林,除了旅行团的游客,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倘若因贪观景掉了队,是必会将自己陷入到孤独的困境中。
姑娘长得黑黑的,眉宇清秀,相貌端庄,一头长发披到腰间,是个美人。可是,无任姑娘说话或微笑,眼内总含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忧伤。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起来。 我说自己是从广州过来的,一直想看原始森林,要多拍些照片,好去朋友圈里炫耀。姑娘说她也是要多拍照片,要带到上海去给她阿爸看。 姑娘又说:她20岁了,是纳西族人,家在西双版纳乡下,她阿爸四十岁才有她,但从出生起,她就没见过阿爸。 “你阿爸跑了?不回家吗?”我问。 “他不要我和阿妈了,回上海了。”她低着头,哽咽地说。
前方,半山处,发现一个观景平台,姑娘一路小跑登上平台,手指远方,喊道:“阿叔,那边起云海了。” 我随后赶到,看那远方,天上一团乌云在移动,再往下看,林海松涛间,一排排翻滚的白云,如大海波涛,似草原马群,奔腾涌来。 姑娘张开双臂,像拥抱亲人似的,向着白云喊起:“阿爸,我一定要找回你,阿妈想看你最后一眼。”喊完,姑娘放声大哭起来。我惊奇地看着姑娘的举动,她哭了一阵,又拿出手机对着远处的一个方向不停拍照。 “阿叔,你看那片树林,是我阿爸种的。”姑娘说。 那是一片橡胶林,生长在原始森林中央的一块平地里,一片翠绿,三层楼高,劲风吹过,枝叶频频点头。姑娘高兴地跳起来鼓掌。并说:“快看啦,它们在跳舞。” “你阿爸是胶农?”我见她又哭又笑,总觉得姑娘身上有故事。 “才不是呢?阿妈说,阿爸是上海来的知青。” “哦,我也当过知青。”我说。 “真的?跟我阿爸一样?”姑娘睁大眼睛,亲切地望着我,流露出对父亲的渴望。
是啊,我也有过上山下乡的经历。那段痛苦的历史,耽误了我们这代人的几度青春,毁灭了心目中的崇高理想,沉重的代价像烙铁深深地印在一代人的心间。 在西双版纳,上海知青作出了艰苦卓绝的贡献,他们把印尼的橡胶树在这儿载培成功了,每个西双版纳人对此无不翘首称赞。 姑娘见我陷入沉思,说:“阿叔,帮我照张像,好吗?” “行。”我说。 看着她黑黑的面容,淡淡的眉睫,多美的女孩啊,微笑时,像寒冬的梅花,傲雪,娇容,却又隐藏着一丝凋零般的忧伤。 我发现姑娘照相时,总爱把左手藏到背后,便提醒她说:“把手自然放下。” 她不照办,非要放在背后。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手怎么了?” 她把手慢慢拿到胸前,给我看,天啊,她,她的手掌,是伸不开的,是只残疾的手掌。顿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内心凄凉,痛苦,真想把这姑娘搂进怀里,给她一丝父爱。
可怜的纳西姑娘啊,我含着泪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她说:“谢谢阿叔,我唱一支歌给你听。” “好,我听。” 她用细柔的嗓子,轻轻地唱起:“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爸爸呀,妈妈呀,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姑娘唱完,又放声哭了。我知道这是电视剧《孽债》里的歌,说的是一批上海知青丢下妻子和孩子,返城了,孩子们去上海找爸爸的故事。 难怪姑娘哭得如此伤心,她也要去找爸爸。 “你阿妈呢?”我问。 “阿妈在医院里,想看阿爸最后一眼,所以,教我多拍些阿爸以前到过的地方。”姑娘擦了泪,又盯着那片橡胶林,仿佛能在林子中找到她的阿爸。
此刻,天空的那团乌云,挟持着雷电,飘到了平台上空,突然,“哗啦!哗啦!”下起了倾盆大雨,姑娘把残疾的左手放在背后,朝着橡胶林拚命地喊:“阿爸,你在哪里?阿妈想念你……” 那凄惨的呼声,是那么幽长,悲凉,仿佛感动了雷公。 “轰隆!”一个响雷在天际炸开,但愿她的阿爸能够听见。
2018.12.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