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蔡志杰【半坡】 于 2019-3-7 20:41 编辑
耐不住寂寞的乡下人,自有自己对付那生活苦焦的方法。走亲上街串串门儿,寻了人谝闲传啦啦话儿,就成了他们抵御寂寞,对待空落落生出来的难受的有效途径。 这种排遣的方式,有点像倾倒污水杂物。泔水桶满了,寻处排污口,呼噜一倒完,留一只空桶好再接纳什物。 谝闲传的人数是没有上限的。两个人能说,三五个人可扯,十来八人一起闲谝传时,也不觉得人多了一点。 凑到一处的几人,或蹲或站,或近或远。亲密的可以多啦半天。啦到人家高兴处,扯了胳膊的留人。你是话啦了,顺带把人家饭也吃了。亲近的可以膝头碰了大腿,嘴巴凑近了耳朵,鼻梁凑近了鼻梁的说话。那些不相干,纯粹为了说话而说话的,就是另一幅姿态,另一种样子了。你可以隔开些距离,悉心去听。你也可以漫不经心,话从耳边过,心在另一头。 说话不必起草稿件,说多说少也无规定。只是,人与人之间总有亲疏之分,情与情之间也有薄厚之别。作为啦话,也就有了些显著的区别。谈的来说的上话的人,心不生厌,耳不生茧。说不来的,三句话啦不完,争得面红耳赤。忿忿然,离开了人圈。 那些想到一块说话的,即便隔河架沟的,也不会影响到人和人的交流。这一边赶着牛,扬着鞭,犁头不歇的说了一句。那个对面正铲草锄地的,忙忙就接了话头。那些女人,墙两头住了,素常看不见容颜的。想啦话,就搬条凳子,爬上那墙头说话儿。这有什么?不过是墙东的话进了西院。西院的话翻过了墙头而已。啦着啦着的,竟忘了添水进锅。或者烧红了油锅,菜还摆在案头。 于是乎,发现时不由一声,“大大妈妈,烧烂了笼布。”话似在不该结束处就结束了。 男人啦话,喜欢地上圪僦【土话:即蹲了。】。或者捡一处干净点的滩滩,一道矮墙,一段树壮,一扑踏坐下了,稳稳当当地啦上半天。 女人之间啦话,就爱爬上人家的炕头。一屁股挨上人家锅脑头儿,多会儿太阳不跳沟,多会儿不走。女人啦话,陈猫死狗的,说上就没完。不说它时长日短,也不看一边等的人烦也不烦。害得那些娃娃,肚饿了,口渴了,拽着衣角连催带喊。女人依旧是不顾也不管,铁钉了地上的一般。 还有一种情况,女人到人家去串。小孩就抱上这户人家炕去,任由他炕皮上去玩。因为光顾了啦话,便忘了孩子要有大人着管。不是尿湿了刚换上的新裤子,就是给人家炕上,生生地拉下一滩屎来。这道像是没好带的礼物了,就送人家这点人情的一般。 时间不紧不慢中,太阳就跳过河,再爬上人家硷畔。来串门儿的女人,窗纸上瞭上一眼。慌乱中一声喊,“妈妈,光顾了和你啦话,忘了念书的回来,进不了门啦。” 于是,一把扯过炕上的孩子。拿块围巾包了孩子的眉户眼,再穿好带着的一件外套。抱上了孩子,急屁火烧地出了这家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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