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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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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9-3-16 08:08:4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章公这么好的道艺,自然有很多人想跟他学点东西。章公总是劝这些人:“人家说艺多不压身,我这一世,就是多学了些没用的东西,得了些没用的名声,‘讨一世的累(自找了很多劳累)’,不光‘讨累’,还受气!”

章公这话,绝不是什么托词,是他的真实体会。

治骨伤、内伤,要很多种草药。这些草药,附近大多没有,要到“深山万岭”的地方去挖;“制药”,又要小心又小心,出不得一滴(一点点)差错。

帮人看相,从没收过钱,多数时候,开水都没吃过一口,说好听的,人家说是“扯乱弹(乱说)”,说直点,蛮多时候,还惹得人家不高兴。

练武功,七八岁开始练,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晓得吃了几多苦,又没用武之地,多是“争了口闲气(无谓之争)”。

章公最后一次看相,是在一次葬礼上。

我们这人死了,要办宴席的。农村现在很多酒席,也都请人包办了,但在以前,都是同一个地方各家各户的人来“帮厨(帮忙办酒席)”。

生老病死,人生必然。如果去世的人不是枉死,除了孝子贤孙心中忧伤外,其余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难受。

“帮厨”的时候,年纪大的,多是负责煮饭。用“大甑(大的木质容器)”煮饭,是一件急不来的事情,因而,很多时候,老人们都会在聚在厨房聊天。

章公年纪大了,大家自然不会让他做什么的,但他这人,讲“老礼节”,一定要“凑个人数”,大家不好拂他的心意,就让他负责烧火。

人生暮年,在葬礼这么一个比较特殊的氛围里,大家不可避免要谈到“命”这一话题。

送走的人多了(见证了很多死亡),大家谈论死亡这话题的时候,都比较轻松。

这次葬礼上的主角(死者),是一个六十三岁的男人。

这人平时精神特别好,过了六十岁的时候,还能从很远的山上一次扛回三根“一尺(直径一尺)”的竹子,很多年轻人都自叹不如。平时非常勤快,做完田地里的活,又到山上去做事;虽然家境殷实,但人非常节俭,一生,就两身衣裳,一身干活,一身走亲戚——当然,这有一定的夸张成分。平时也没什么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从田里干完活,忽然发病,一会儿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只有老婆伴着。我们这讲究“吃碗饱饭上路”,空肚子去世,那是“饿死鬼”,到了阴曹地府,都要受苦,这男人回家就“起病”,连晚饭都没吃就去了。

如果人死后,还有遗憾这一说法的话,这男人应该会非常遗憾吧。

一世辛苦,没过什么好日子;临终之时,儿女没有送终,连一顿平常饭都没吃上。 有个人就感慨:“这命啊!真是说不清,这么多日子过不下的人,偏偏留在世上受苦;这某某,按说,真享得了几年好福,又命不长!”

另外有个人就附和:“我看呀,人生一世,还是吃了用了(花钱)才作得数(算数)!这某某(死者),赚一世的钱,还不是‘赤膊(光着身子)来,赤膊走(去世)’?靠儿子七月烧纸,还不晓得用不用得到(能不能花)!”

一个姓刘的老人也凑上来说:“是这个道理,我就舍得吃!”

另外的人就打趣他:“你还舍得,你是‘压(节俭)得骨头里榨油’,好什么高(吹牛)?”

节俭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老刘也不争辩,转头问章公:“章公,你话(说)人这一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公若有所思,说:“怎么回事?都是‘注成的(注定的)’,你投胎的时候,带了几多(多少)粮,带了几多布来了,这一世,就吃几多,穿几多,这还‘辣得了蛮(勉强)’?这个某某(死者),别说而今死了,就是他后生的时候,我就晓得他是一世‘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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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9-3-17 10:41: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章公结婚生子了,脾气慢慢有些收敛了,他父亲才敢慢慢传授一些真功夫给他。世间的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好(喜欢)”,章公家族可能有这样的基因,章公对练武很是痴迷。以前农村人自由支配的世间较多,章公因而练得不错,慢慢的,在我们那也打(比武)出来了一些名声。

一年冬天,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火,章公问他父亲:“爷老子,你说你后生时候,跟我来搞,哪个搞得赢?”章公父亲这时六十多了,平时身体不是很好,听了儿子的话,笑了笑,说:“你这几下硬柴功夫,还要我后生?而今我要把你搞成怎么样就搞成怎么样!”章公这人豪爽,他父亲也不古板,因而父子关系融洽。章公笑着对他父亲说:“爷老子,莫好高(吹牛),而今屋里那棺材都呀呀作响(按我们那说法,晚上棺材发出声音,预示着棺材的主人要死了,此处是玩笑话),要装你了,你还搞得我赢?”父亲也不生气,说:“不是我说,我哪怕是瘫在床上,只要没落气(断气),搞你都只要一下!”这时,章公老婆插话了:“爷老子,你们今就试一下呀!”儿媳妇进门,只听说公公是“大佬打师”,没见他出过手,因而很好奇。章公父亲这晚兴致很高,说了句:“来就来!”

一家人于是到了大厅,父亲对章公说:“儿呀!你看,今我要你倒到三个地方!”说完,用手指了大门边,说:“第一下你倒到(在)这”,又指着八仙桌下说:“第二下,你倒到这”然后指着门外说:“第三下,要请你出门!”章公自然不服气,对着父亲说:“您老人家几十岁了,今莫被我打得哭,说我不孝哟!”

章公这时也三十多了,留了一个心眼——败给自己父亲不丢脸,但不能他要我摔哪就摔哪。因而第一次站在离门边很远的地方,用我们那话来说,是“站好桩”。父亲也没提异议,对章公说了句:“按说,打架要让别人先进桩(按我们那说法,两人对打,谁先动手谁吃亏),今我来进你的桩!”说完,一个箭步,迎面就是一拳,章公怕伤了父亲,不敢硬接,一个转身,准备绕到父亲身后,谁知父亲忽然“呔”一声,然后他就脑门一热,“扑”的一下,直接倒在了门边,直摔得眼冒金星。父亲一拍手:“儿呀,你蛮听话呀!怎么我还没出手你就自己倒到门边去了?”章公摔得有点懵了,不服气,对父亲说:“刚我是怕打断你的老骨头,我不让你,你会先睡翻(倒地)的!”父亲摇了摇头,说“照你这样说,是让了我?这样,这次你来进我的桩,你倒桌下去!”章公吃了次亏,变得谨慎起来,出手前,下架(马步)注意了,免得被掀翻,谁知道,还没近身,他父亲大叫一声:“下去!”章公一阵眩晕,等回过神来,父亲已经笑嘻嘻伸手来拉他。章公这时已经服了,但仍不相信父亲有这么厉害,一用劲,对父亲说:“爷老子,你也到桌子底下来坐一会!”章公刚准备拉他父亲下来,又只觉得整个人忽然间空了,在大厅里滚了几下,直接摔倒门外去了。章公老婆连忙去扶,章公父亲笑着说:“他皮厚,不要紧!儿呀,你爷老子没好高吧?”章公一下子心服口服了,连忙缠着父亲问究竟,父亲笑了笑:“当师傅,不留两手,不会被徒弟打了啊!时候还没到,等我快死了再说!”

过了两年,一个晚上,鸡叫一遍的时候(大约晚上三点的样子),章公父亲要章公到他房间去。一进门,看到父亲房里桌子上,香案已经摆好,香呀烛呀之类的都点起来了,父亲说:“某某,今我就教你点真道艺哦!来,跪下!”说完,父子俩都在香案前拜了三拜,父亲起身,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说:“拜我三拜!”章公拜完,父亲拉起他说:“对着香案,赌个誓愿(毒咒),今学的东西,要是乱用,会怎么样?”章公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发誓说:“要是乱用,我不得好死!”章公父亲才列明什么时候可以用“倒山”功夫,问章公:“记得么?念一遍!”章公念完,章公父亲才把这法术的口诀传授给他,并要章公在他自己身上“试手”,摔了三次后,告诫章公说:“儿呀!这东西,损生,不是狭路相逢,人家要收你的命的时候,千万莫用!”

又是一个冬天的晚上,章公躺在床上,只听见厨房方向,有锯窗子的声音(偷腊肉的)。他心里纳闷:“有这么瞎眼的贼?”,于是在床上咳了两声,意思是告诉盗贼,我已经听到了。章公父子都是打出名的人,有自信没有人敢动他家的东西。谁知道,半个钟头的光景,锯窗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章公暴怒:有这么该死的贼?于是悄悄出了房门,盗贼可能听到声音,连忙逃跑。章公哪里肯罢休,追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射(用力踢)”一脚,谁知道盗贼也练过,往旁边一闪,章公踢了空,人还没收住,对方一转身,朝着章公头上一拳,力道很大,打得章公一下没了方向。盗贼打完,又连忙逃跑,章公受了一拳,心里非常生气,拼命追了上去,左手抓了盗贼的衣领,猛的往后一拉,右手早抡紧了拳头,狠狠砸向盗贼的头,盗贼好像有了准备,章公的拳头还没到,他的拳头先到了章公肋下。章公一惊,这人道艺蛮好,一急之下,“呔”一声,下出了“倒山”,用的是下部,准备收盗贼的命。谁知道,盗贼一点反应没有。章公这下怕了,难道这人受得住“倒山”?正迟疑时,盗贼回头笑了:“你这假倒山打得到人?”章公一听声音,是自己的父亲,忙问:“怎么回事?”父亲叹了口气:“唉!我这点没用的道艺,要失传了!”然后拉着章公的手说:“儿呀,要是我是贼,我已经在跑(逃),对你又没害,你追不到就算了,硬要讲蛮劲!你这样,学了这东西,终究要惹祸,不要学了!”

原来,章公父亲故意要试试章公,那天晚上教的是假的。章公这人性格还是太好胜了,这样的人,是不能传“倒山”这功夫(法术)的。

不过,我们那的道艺,这一辈没法传,还有办法传到下一辈,就是先传给外姓,传的时候,要徒弟立下誓愿,有生之年一定要传回给自己的一个后代。

于是,章公的父亲,把“倒山”传给了一个姓王的徒弟。

章公有两个儿子,谁知道,脾气品性和章公一样,也不适合练武。王姓徒弟年纪很大了,没有带徒弟,生怕这道艺失传,几次三番要章公允许儿子学“倒山”,章公就是不松口。王姓徒弟没办法,就对章公说:“你这样,我就对不起我师父了,这样吧,我就把我祖传的麻衣相术传给你,也能混口饭吃,算我还师父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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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9-3-17 13:20: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爪猪的故事

过年回老家打麻将,因为等一位牌友,几个人便围在村口的小店烤火。烤火的人当中有位姓刘的村级干部,四十上下的年纪,比较健谈——他以前杀猪为业,并且在这个行业赚了不少钱。

也没注意是谁挑起了“五爪猪”的话题,起初刘姓干部没发话,等大家把传说讲得差不多了,他才饶有兴致地说起来:“说到这个,我来讲几个事给你们听一下——”于是就讲了起来。

五爪猪的故事前面我已经讲过,但这次听到的是“权威人士”的解释,再记叙几个故事,算是对前面的补充吧。

按照这位“权威人士”的解释:所谓五爪猪,就是人死了,阴差阳错或是别的原因(“别的原因仍有待考证”),没有经过轮回,直接“托身”到猪身上——也许只有女性死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待考证)。

这种“猪”有几个特点:一,有一只脚长有五个脚趾(猪本来是四个脚趾);二,生长速度比一般的猪快;三,经常会“显形”——显示出人的形态;第四,和一般猪每天忙于拱食或睡觉不同,它喜欢在猪圈里游荡,人一旦进猪圈,它会正眼和人对视;五,情急之下,甚至会直接说话。

一般来讲,只有运气稍欠的人家才会出现五爪猪。如果处理的好,不会给这个家庭带来什么灾难,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放生,任由它在山上游荡。要是主人家不舍得白白失去这笔钱(在一段时期内,养猪是农民的主要收入之一),那就要请懂行的屠夫来杀。

屠夫其实也很忌讳杀五爪猪。因为据说五爪猪断气的时候,会记住某一个人的姓名或容貌,之后会进行报复——被报复的人有性命之虞。屠夫虽然有办法化解,但也怕失手。

先记叙一下刘姓干部讲的第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的地点在我们隔壁镇(那个时候还叫乡),有个人,姓名都不说,以师傅代替吧。这位师傅杀了一辈子猪,在屠夫的行业里,算是“老师傅”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应该六十多岁了(此处未考证)。一天他杀完猪回家经过一片国营林场时,看到一头两百多斤的猪在路边的拱土。职业的敏感让他多看了这头猪几眼,看完,不禁在心里心里嘀咕起来:“一只五爪猪啊!”

起初,师傅以为那头五爪猪是跑出来的,所以也没有多想。这之后半个多月,他再次经过的时候,又看到那头住在那里,于是他就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某某人家放生的。

放生的这户人家师傅认识,正好那天他去放生的人家附近杀猪,碰到了放生人家的男主人,师傅于是开玩笑问:“你屋里钱多得没地方用是吧?某某地方的那只猪是你放的吧?”

男主人有些尴尬,敷衍着回答:“你有本事去杀就是,我一根毛都不要!”

一头两百多斤的猪,值不少钱,所以师傅补充了一句:“真个呗?”

男主人点头:“这还有假?”

于是呢,师傅找了一个空闲的时候,带了钩子和屠刀,背着人偷偷来到了国营林场(他前两次看到五爪猪的地方)。猪仍在那里,不过这次没有拱土,而是躺在地上,抬了头,好像是准备迎接他一般。

师傅左手提钩右手握刀,蹑手蹑脚接近五爪猪。这时,五爪猪起身了,竟然朝着师傅走去——屠夫身上有杀气,一般的猪见了屠夫都会躲。

此时,师傅心里就有些不安,等到了可以出钩子(用钩子钩住猪的下颌)的时候,五爪猪突然抬头,“觊(正眼看)”了师傅一眼。师傅立马“起了疑心(有不详的预感)”——杀五爪猪要“心雄(大概可以理解为无所畏惧)”,“疑心”一起,再去杀,必然要遭到报应。

师傅毕竟是“老师傅”,不会为了钱去“辣蛮(勉强做某件事情)”,因而把钩子一收,朝着五爪猪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骂一句:“有几远死几远(快滚的意思)!”然后就回家了。

本来这个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有一天师傅杀完猪和他徒弟说起了这个事情(稍微说明一下,这种师徒关系更像合作伙伴关系)。徒弟一听,顿时“捋捋起(很兴奋)”,急忙问:“你告诉我,我去!”

师傅也是大意了,以为那天“起疑心”是因为自己猪杀多了,胆变小了,没想到那是一头“蛮烈(很邪门)”五爪猪,于是把具体位置告诉了徒弟。

当天下午徒弟便提了杀猪的工具寻到国营林场附近,没找多久,就发现了那头五爪猪。稍微做了一下准备后(防止五爪猪报复的法术,姑且这么说),杀气腾腾冲了过去,一下就用钩子钩住了五爪猪的下颌,然后拿杀猪刀往猪的脖子一捅,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猪走了十几二十步就倒下了。不过等徒弟走过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刀口不停涌出血来——徒弟杀惯了住,一头猪有多少血自然清楚。于是一下子起了疑心,但他毕竟“心雄”,举了刀大喝一句:“这个样子了,你还做的了什么怪!”这一喝,刀口的血慢慢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徒弟打算把猪内脏就地清理了,然后把猪劈成两半担(挑)回去,就在他俯下身那一刻,五爪猪突然显出了人形——一个年轻女子,连眉目都看得清。

徒弟被吓着了,但在这种情况下退缩会更麻烦,于是他硬着头皮把猪内脏清理干净,然后慌忙回家。

卖完肉后,徒弟连续几天心惊胆战。他母亲看他不对劲,就问他怎么回事,徒弟便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母亲当然有点怪儿子鲁莽,但事情已经做了,有什么办法?于是呢,要儿子一年之内,尽量不要出门。徒弟觉得有道理,就照做了,真的一年都没做事,基本都待在家中——大概是五爪猪报复的期限是一年吧。

就这样过了近一年,徒弟也没有什么事,心里渐渐也安定些。

徒弟家住在镇上公路旁,有个亲戚就住对面,只是隔了马路。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办喜事还是别的,就叫徒弟过去吃饭。徒弟自然会去,但走到路中间的时候,一辆货车正好飞驰而过,先撞上了他然后压了过去,徒弟当场死亡。

这个故事听起来颇具传奇色彩,但它真真正正发生了,是巧合还是五爪猪报复,确实不好定论。

徒弟死后,他母亲怪罪徒弟师傅:明知徒弟不懂事,还把五爪猪的事告诉他。于是到师傅家中大闹,可能师傅也觉得理亏吧,赔了八九千块钱给徒弟母亲。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八九千块钱对农村人来讲,可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曾经有个人打猎被同伴误伤而死,也只获赔万把块钱。

因为不可考据的幽冥之事而赔钱的事件,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过?

先记叙刘姓村干部讲的第一个故事,有时间再发其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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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9-3-18 12:48: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各派方法不一,各有所长。我们常说“文人相轻”,其实,我们那,有点“道艺”的人,也往往彼此不服气。只不过,能学到“道艺”的人,性格往往比较内敛,对于门派之争,多是在熟人前评议几句,或者冷冷嘲讽几声。所谓“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不会有太大的纷争。

唯独在“看相”方面,大家都服一个人,没人敢自称超过他。

这人姓章,大家都称他为“章公”。在我们这,“公”这一称呼,是对长者的尊称——一般来讲,对年龄很大,不知道如何按照辈分来叫的,都称公了。

章公长寿,我祖父年轻时,称他为“公”,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叫他“章公”。

章这姓,在我们那一小片地方,就一支,人丁向来不旺。虽然属于杂姓,但章公家在我们那很受人尊敬,因为他家代代出“打师(武艺高超的人)”。以前的打师,都要懂经络、穴位和关节的学问,因而一般都精于治疗跌打损伤之类的病。

章家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立了规矩:出门在外,看到有人受伤(扭伤、摔伤之类的),必定要救,最少要治到让受伤的人走回家;在家,人家求上门来了,能治一定要治好。在外救人,不能收钱,不过,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填谢”(感谢),不管多少东西,收一半。在本乡本土,帮人治病,可以吃饭,不能收报酬。

章公的父亲,是一位“大佬打师”(技艺高超,数一数二),在我们那打出了名声。章公父亲的武功,属于“倒山”一派。“倒山”这功夫,顾名思义,出手如山倒,没人抗得住。据说,“倒山”其实属于“邪教”,因为它完全违背了物理理论。太极的四两拨千斤,是借力打力,而“倒山”,不需要借力,完全是凭空发力,瞬间击倒对方。“倒山”又分“上倒山”和“下倒山”。“上倒山”一出,对手必定倒地,多是受外伤;“下倒山”一出,是要“进脏腑”的,专取人性命。“下倒山”在我们那算是最狠毒的武功了,因为前面我讲到过的“五百钱”的点穴功夫,只要出手的人愿意,大多还是有办法挽救的,“下倒山”一出,挨着的人当场就会重伤,没有办法挽救,只能等死。

章公这人,用我们那的话来说,是一个“嗷嗷叫”的人,“嗷嗷叫”是脾气比较直,但心地善良办事公正的意思。

在我们这有句俗语:交人(和人交往做朋友)宁交“嗷嗷叫”,不交“嘻嘻笑”。

章公生得不是很高大,但“横把很扎实”(强壮)。他父亲是“大佬打师”,但性格很平和,能忍的事总是尽量忍,生怕多得罪一个人。

章公性格却完全相反,眼里完全容不下沙子,从不肯低半分头。

有一次,我们那里有几个人到临县的山里挖冬笋,被当地人收了锄头和柴刀——本来,挖冬笋对竹林没有任何伤害,反而有利于春笋生长。临县的人也是仗着本地人,故意欺负一下我们那人的。章公那次没去,也只是听人说了,也不和人打招呼,连夜冲到临县收我们那人锄头和刀的人的家里,一脚踹开大门,吼道:“你们不是要充屋檐霸王么?今我就来试一下!”临县那户人家,有五六兄弟,也都是练过的,但慑于章公父亲的威名,只能忍气吞声,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还有一次,是我们那“当闹”(赶集)。赶集各个镇(以前叫什么不清楚)不同,有些地方是三天一闹,有些地方是十天三闹。我们那,一年就一次,因而比较隆重。

我们那有个人,家里很穷,性格比较懦弱。在一个油条摊前,本想买根油条,手拿了一根,然后一问价钱,才发现自己买不起,于是又放了回去。卖油条的老板,是个外县人,欺负我们那人老实懦弱,就讽刺说:“你快走远点,一个老表样还吃得起油条!”“老表”这词,多形容一个人穷、打扮落伍,有极大的羞辱的意思。

我们那人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眼睛都红了。乡下人,平时谨小慎微,为的就是保留做人最后的一丝尊严。现在为了一根油条被人耻笑,勾起了这个穷苦人的悲伤,但人穷志短,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讪讪地离开。

这时,章公正好也走到了油条摊前,一看我们那人很伤心,一问,不禁怒气冲天,拉了我们那人,走到油条摊前,问摊主:“你这是卖什么的?”

摊主一看章公这块头和气势,有点怕了,连忙说:“卖油条哟!”

章公拿起油条摊上的一个锅铲,在桌子上重重一敲,说:“我还以为你这是卖金条哦,卖几根油条就这么拗(嚣张的意思)?”说完,也不说话了,拉了我们那人,就站在油条摊前,有人来买油条,他就一挥手:“今这油条不卖了!”

油条摊老板一看阵势不对,连忙去叫同乡(一起赶集做生意的)来帮忙,其中一个远远看到章公,连忙对油条摊老板说:“这个人我们惹不得,他爷老子就是某某呀,出了名的大佬打师,今要是动了手,我们还回得去?”

油条摊老板一下子没脾气,只能上前对章公说:“老弟,今是我错了,我也是走了这么远,生意又不好,心里不好过,事(话)说错了!”然后又对着我们那人笑着说:“老弟,我早上是多吃了两口酒,脑壳昏了,你莫见怪,来,吃!吃!油条尽量吃!”

章公抓了几根油条,扔了一把钱,说:“你跑这么远来赚几个钱,我也不是讹你,你不改,下次等(让)我晓得,摊子都要掀掉你的!”说完,便拉了我们那人走了。

章公的行事,就是这样。以前学武的人,第一讲究忍,章公这样的性格,他父亲不敢传真功夫给他,怕他惹事,只教他一些“硬柴功夫”——强身健体,让身体变得灵活和增强抗击打能力的功夫。

章公的爱打抱不平,是天性使然,并不是他武功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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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9-3-18 12:52: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年正月,章公在我们那附近走亲戚。吃完饭,天气正好,一群人就在屋檐下晒太阳。不知道谁提议:章公,反正您坐在这也没事,就帮我们看看相吧。

章公喝了点酒,有点微醺,兴致很高,把凳子一横,一坐定,说:“看就来看一下!”

正好一个人挑了担牛粪去施肥,章公打招呼说:“某某,这么勤快,大正月就做事!”

这人就把牛粪放下,说:“章公,难得你开金口,今就先帮我看一下哟。”

章公也不推辞,拉过挑牛粪的人,说:“今我吃醉了,要乱说,你莫生气,当我打乱话(胡说),后生呀,这人呀,得闲时就要闲哟,你这人,一辈子劳累啊!”

挑牛粪的人笑笑,说:“我们这些作田的,都是牛一样,哪个不累?”

章公说:“老侄,你和人家不一样,你是‘落雨担杆(干稻草),担水浇沙田’的命哟!”

挑粪的人问道:“章公,这是什么命哟?”

“什么命?”章公沉吟了一下,“你看,这六月天担杆,下起雨来,杆越来越重!你是走快了累,走慢了也是累;担水去浇沙田,不管你担几多,都浇不满。”

这挑牛粪的人也是比较开朗的人,淡淡地说:“这样说,我这牛粪还去挑什么?也坐在这晒日头算了。”

章公一摆手:“这命里注定了,你逃得过?你去看,有的人屋里钱没一个,每日哼着曲子,过得快快乐乐;有的人,屋里的钱,几世都用不完,每日还是愁眉苦脸,过得劳劳碌碌。莫怕命不好,都只有这几十年,莫想不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一世人。”

挑牛粪的人正要再问,一个后生挤了进来。

这后生姓李,十三四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了,跟哥哥生活了两年后独立出来了。他本来是一个很勤快的人,做事是“一把好手”。因为没有人管,慢慢地变得不愿意做事了,用我们这话来说是“歇懒了”。

断粮的时候,经常向大家去借(当然也会还的),算是有一天过一天了。

人穷志短,也没什么脾气,谁都能说他几句,他偶尔才辩解几句。什么事情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我们这人都叫他“赖皮”(介于不要脸和自尊心不强之间),当然,也是戏谑的说法,没有多大的恶意。

“赖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过得艰苦,但也还算惬意。他并不奢望日后能怎样,之所以挤进来,是因为想博人一笑——人的内心总是寂寞了的,正面不能受到关注,装疯卖傻,能引起人注意,也能得到内心的慰藉吧。

“赖皮”还没有开口,旁边的人就笑了:你还看什么相?有一个人就起哄:“‘赖皮’,你这相还要章公看?我都看得出,你是‘吃倒和尚住倒庙(得过且过)’,有早饭不抄(愁)夜饭的人。你这一世,过得比狗都快活(方言,每天悠哉悠哉的样子)!”

这人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赖皮”也不生气,对着章公说:“公公(对年纪大的人尊称),别的我就不求,我只想问一下,我有老婆讨么?莫把我屋里这点香火断了。”

章公并不回答,而是扭头对刚才起哄的那个人说:“后生,你莫说我倚老卖老哦,‘老本人言’,老了没用是真没用,有钱有势莫欺少年!”,然后,又指着“赖皮”说:“这个冒失鬼(长辈对晚辈昵称),十几岁的‘青皮后生’,别看他懒,他独独生了一副好相貌!”

起哄这人,和人聊天,喜欢“争赢事”(没理的说成有理),被章公说了,心里不舒服。他不敢和章公争辩,只是嘀咕:“这赖皮要是有用,我们姓李的就不怕没人了(这人和赖皮同宗)!”

章公没理起哄的人,拉了“赖皮”的手,握了握,又摆了两下(在我们这是友好的动作),赞叹说:“这真是一个好后生,真蛮好!”,说完,又对着围观的人说:“今我就来‘显显道艺’,而今这么多人在这,日后你们来做个证,看我姓章的是有本事还是‘好高’的!”

有好(四声)事的人,就问:“章公,你说他相貌蛮好,他到底哪里生得好呢?”

章公举起左手,点了几下说:“这后生的相貌,是有诗为证的哟!”

还有诗?围观的人一下都有点激动了,纷纷问:“什么诗?”

“世间六月火烧天,地上男女哪得闲?黄牛累得气哼哼,独有闲人来摇扇。”

“闲人一摇芭蕉扇,屋里金银有得捡。上天下海有人在,不比前世多修来。”

章公念诗的时候,摇头摆脑,很是沉醉的样子。念完,又解释说:“这后生,带了前世的金银过来,他而今是什么都不想做,这就是他的命,他不做有得吃!他呀,还不光有吃,还比我们过得好,等他寻到了他前世带来的东西,我们这些人,哼哼,看到他,人家愿意点个头,是他的礼节,他就是板起脸来,还有人去拍他的马屁!”

章公一说完,周围热闹起来了,都说章公喝醉了,乱说话。

只有“赖皮”很高兴,对着章公说:“公公,要是你看得准,我逢年过节都要去买块肉给你!”

章公只是摇头:“我还活得到那时?你要是有情谊,七月给我烧几块纸,都是你的心意。”

“赖皮”脸一红,发誓说:“我真有这一天,每年七月给你‘一头’(用竹子编的筐,量很多,表示隆重),不烧我是我是狗操的!”

章公笑而不语。

虽然章公预言“赖皮”必定有大成,但在很长的时间里,“赖皮”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改观,依旧是得过且过,过着“赖皮日子”。

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赖皮”已经三十出头了。农村不比城市,有“大叔”这个概念,农村男人三十还没有娶妻生子,基本宣告注定一辈子光棍了。

当时,国家实施“包产到户”的政策了。我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如何包产的,我们这,基本上是以组单位(我们这叫队),照解放前的总量进行平均分配的——也就是说,你们组上,解放前所有人拥有的田地、山林加在一起,除以人数平均分配。

现在农村的土地,似乎也没有多少珍贵,但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时候,田地、山林是农村的人的命根子,是“千百年祖业”。“包产”分配的时候,大家都是“寸土不让”的。

我们组上,有一块山林,面积很大,有近三百亩,离我们那有四十多里路程,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女子带来的嫁妆。因为路程太远,根本没有办法管理,因而,被当地的人砍得不成样子,基本没有成才的木材,全是茅草。并且,这山石头很多,土薄,树木很难长起来。

分山的时候,这地方就成了个问题——没有人愿意要。没办法,队长想了个办法,把这块山林作为一份(得这山林的人不参与分配了)。这山面积虽然大,没有出产,谁愿意要?商量来商量去,只能抓阄了。

抓阄这方法,最公平又最不公平,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只能如此了。

一抓,这山林被我们那一户姓王的人家抓住了。这家男主人,本来是很大度的,生死都有命,何况一点山林?但把纸条拿到手里端一详,发现纸上有指甲痕。把别人的拿来看,又没有——明显是队长做了记号。王姓这人,最受不得欺负,一下子怒火中烧,把桌子一掀,骂道:“分我的卵!”

王姓男子有五兄弟,“打虎亲兄弟”。自己的兄弟受了欺负,兄弟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几个人一拥而上,要队长给个说法。其余的人,都担心要是重新抓阄的话,会被自己抓住,所以,只是都在解释:这是队长裁纸的时候无意弄到的。王姓几兄弟,个个人高马大,哪里怕得罪人,最小的一个,脾气比较急,抄了一根扁担,朝着队长劈了过去。还好旁边有个人眼疾手快,用凳子挡了一下,队长才逃过一劫。队长这边也有好几兄弟,一下子被激怒了,也纷纷准备动手。还好人多,大家把人拉住了。虽然被拉住了,但对骂肯定少不了的。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家都手足无措了。“赖皮”突然站了出来,大声说:“吵我的屌哦,你们不要我要!我反正要绝代,没有后人会骂!”

吵架双方虽然吵得厉害,终究是为了利益,现在有个“二五八的人”(不聪明,傻的意思)愿要,吵架的基础就没有了。零零星星争了几句,就定下来了。

分完后,“赖皮”兄弟骂道:“你就是一个猪脑壳!”——兄弟认为“赖皮”必定没有老婆讨,等他死了,山林自然是自己儿子的了。

“赖皮”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发作,只是默默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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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江苏省镇江市 2023-6-25 02:3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意思!
活着应该快乐,因为你会死很久。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如果你涉世未深,我会陪你看遍世间繁华;如果你历尽沧桑,我会带你坐十遍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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