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的碰饭香辣的味 文/刘志林 1975年春,正是乡下人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祖父让我去看望外迁的幺叔,并带去二十斤粮票和五元钱。 到幺叔家时,正是午饭时节,幺叔正端着萝卜粥吃得满头大汗,见我来了喜得象外地的媳妇见了娘家人,忙叫,他幺婶,林子来了。幺婶笑咪咪端上一大碗萝卜粥,正饿的我一阵风就吃完了。坐在身边的幺叔说,又长骨头又长肉的时候,多吃点,锅里还有。在幺叔的客套下,我又吃了三海碗,真香!当我打着饱嗝走到厨房时,看见五岁的堂妹正瞪着羡慕的眼光,看着三岁的弟弟捧着锅铲在津津有味地舔着剩糊。我接开锅盖一看,锅里不剩一粒,我忙问,婶呢?堂妹说,到隔壁家借米去了。我终于明白,我一人吃完了他们全家的午饭。直到现在,我不知道是怎样羞愧地离开幺叔家的。 往事不堪回首。前天,我辞谢了城里的饭局,想回老家看望古稀之年的叔婶。叔婶从外地又迁回了老屋,堂妹堂弟都做起了不大不小的生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但叔婶还舍不得放手几亩确权田。 村村通小巴士直接把我送到了么叔门口。一下车就看见幺叔在门前柳树下的竹床上神仙般地独饮,看见我高声道,你还舍得来看老子。那种既责怪又亲和的心情溢于言表。 么婶闻声而出,林子你过生了,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多准备两个菜。么叔说,他就是要过吃碰饭的瘾。接着吩咐么婶把冰箱的啤酒拿出来先让我解解渴,再喝白的。我说,这次不会又让我出洋像,吃光你们家的饭吧?幺叔蹬着牛眼睛说,不比当年了,你直管到这里吃一年,看老子心不心疼。 夕阳刚刚从西边的树枝上掉下去,正旺的晚霞将整个村压染得姹紫嫣红。么叔举了举酒杯说,你幺婶说这下酒菜不好,真是叫花子吃海席---不知足。到那谋这好的东西,刚出水的藕带,刚摘回的新鲜蔬菜,地道的炒土鸡蛋,黄里透红的盐豌豆,城里人能有这口福?说着闭目满饮一口,然后又咪着眼睛夹了一颗豌豆准备进口,确不小心掉在了竹床上,赶忙用手捡起丢进嘴里,细嚼慢咽,似乎要把一生的坎坷回嚼一遍。 听说我回来了,几个儿时的玩伴也过来奏热闹,毛头哥自带碗筷并端来一碗螺蛳肉,石头老弟端来了刁子鱼,隔壁的余家三婆端来了荷叶粑粑。一餐碰饭,胜似满汉全席,拌着乡味,越吃越香。 毛头哥对我讲,你幺叔是贱骨头,儿子姑娘钱堆成西门山,接也接不走,硬要在湾子里凑热闹。幺叔端着酒杯碰了毛头哥酒杯道,你说城里的空调有乡里河风舒服?城里楼上楼下有乡里亲热?就连我们树底下闹酒疯,不比星级酒店差。 幺叔县勤快人,皮肤晒的象非洲佬,我说他是牛死不肯放草,人老不想安巢,一生能赚个金山?他仰头喝完杯中酒,咪笑着说,十亩藉带赚六万,五亩鱼池赚三万,七亩玉米赚二万,算不算副科级待遇?我忙答,算! 夜幕降临,蛙声叫亮了村里的路灯,不少乡亲向村头走去。幺叔说,刘铁嘴的故事会又要开锣了,想不想去热闹?我说,肯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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