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

张桂军

大雪纷纷扬扬，越下越猛。这是今冬第一场雪，或许大地还没有冷到足够的程度，一落下便化成了水，让人怀疑这似乎并不是在下雪，而正下着滂沱的大雨。宽阔的上海路人迹罕至，偶尔开着的几个门面不约而同也纷纷往外冒着浓烟，探头看去，三五个人围着火或站或坐或蹲长生着手还在不断的瑟索。马路上积满了水，我像在水中啄食的小鸟一样在人行道找着能下脚的地方蹦跳着前进。我穿着皮靴、长袄，戴着厚厚的手套、口罩和帽子，可雪花就像一个调皮的象女孩儿，趁你不备专往你脖子里钻。我想调转马头，却已走了那么远;我想继续往前走，抬头看去却依旧遥遥无期;想找一个地方避一下，这里的门面就像一个吝啬到极点的人，它连一个嵌檐或者一个伸出的棚子都没有，勉强的几棵树也全是又瘦又小且落尽了叶只剩下稀稀疏疏光秃秃的枝。我硬着头皮往前。
我又蹦过一个水潭踉跄着刚要站稳，忽然看见前面垃圾箱旁似乎站着一个人，伏在垃圾箱上刚好露出一个脑袋。我心里不由一惊，这么冷的天连老鼠也全都躲藏了起来，怎么还会有人在捡垃圾呢?我径直走了过去，站在对面。这果真是一个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不大，像一个小孩儿，只是皱斜着，戴着一顶小小的黑色的圆帽。这个垃圾箱并不是我们常见的竖立在街边的那种，而是一个车厢，小垃圾车一来往车上一吊便拉走了的那种。垃圾快满了，上面厚积着雪，全看不见平日里那花花绿绿的东西。老太太面前铺着一张A4大小白纸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一小撮儿，仿佛几根骨头，已择出了几根。她神情是那么专注，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到来，头连抬一下也没有。
平日里捡垃圾司空见惯，深更半夜捡垃圾也不乏其人，可这……我独自站了很久很久，心里突然一阵涌动:改革开放才四十年，我国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部分人不再愁吃不再愁穿宇宙飞船也上了天，可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人人都有吃人人都有穿人人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呢?
一只喜鹊喳地叫了一声穿过茫茫白雪飞向远处，他把我的视线也带到很远很远……（2020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