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
- 湖北
- 精华
- 25
版主
   
- 积分
- 9483
IP属地:湖北省荆州市
|
不白之冤
文//杨远煌
一
我肩挎着兽医出诊包从承包的十河村走到我住的石杨村家里已经是下午4点钟。妹妹们在做饭,即将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在堂屋里听见两个妹妹在堂屋旁边的厨房里小声的议论着什么。我觉得蹊跷,以往我从外面回到家里,妹妹们怕耽误做饭的时间,这次却打岔辩论着什么。我走进厨房,两个妹妹停下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同时又看看我。我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妹妹朝着另一个妹妹使眼色。气氛显得很神秘,越是这样我越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妹妹说:“姨奶奶今天来过我们家。”
我惊讶:“什么,姨奶奶来过我们家?”
是啊,姨奶奶很多年没有来我们家了。这次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呢?
我问:“姨奶奶呢?”
妹妹:“已经走了,回家去了。”
姨奶奶一双小脚,走的路不算近了,来了为什么急着走呢。
两个妹妹一起不做声了。
我紧紧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啊?”
还是那个妹妹说:“姨奶奶与我们的祖父谈了一会就走了。”接着谨慎的说:“姨奶奶对我们的祖父说,她郎的孙女儿要是死了要你垫棺材底的【偿命】。”
我听到这话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有“要我偿命”之说呢?
两个妹妹说:“你去问问祖父吧。”
我来到祖父的房间。祖父静坐在床上。我问祖父:“我的姨奶奶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祖父说:“她说,她的一个孙女儿给你写信,你没有理会。她的那个孙女儿自杀未遂。说是自杀了的话要你抵命。”
我的天哪,这是从哪说起,我的姨奶奶所有的孙女儿我都不认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祖父的话总是非常的少,含金量又是那样的高。我看到祖父面有难色,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再去追问两个妹妹。
两个妹妹先开口的那个说:“姨奶奶的第四个儿子有一个女儿,说是对你写过追求的书信,你不但没有回信,遇到她后还出言伤害她,骂她女孩追求男孩,有娘养无娘教。姨奶奶在四表叔家里的时候,经常的当着四表叔一家人提起你。那个女孩也亲眼见你从她门前经过。”
有这样的事?不是天方夜谭吧?完全是个晴天霹雳,震得我晕了。这个故事编的精彩至极。有如此编故事的水平大可以当张艺谋了,我的亲们。我真的哭笑不得。我招惹谁了?
我出生在兽医世家,却只是兽医站里的一名临时工。我在学校受的教育虽然是兽医站里最高的人之一,我却给“师傅”种责任田,师傅家里什么样的事情都要我去干。我去找对象吧,有人嫌我没有商品粮户口,兽医站单位也不咋地。即使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仍然是一边做兽医工作,一边干责任田里的农活。生存成这样子,我没有怨谁,也没有去乞求谁。这死人的事居然等着我偿命,老天啊,为什么这样子待我啊?我莫名其妙,怒火中烧,决定去五表叔家一趟,澄清此事。两个妹妹听说我去五表叔家,一个对另一个说:“要你不说给哥哥听,你偏要说给哥哥听,这下子好了,哥哥连晚饭也吃不成了。”祖父支持我,给了我5元钱,担心我手头的钱不够花,从洪湖市的家里到仙桃市区需要路费的。我接过祖父的5元钱,给两个妹妹讲了一声就出门了。
二
我出诊已经步行30公里了,不轻松了。五表叔在离我们家2公里路的汪庙小街的企业管理组的门店房里做针织服装小百货生意。那里我曾经去买过东西,只是有几年没有去了。我和五表叔和五表叔的堂客从来没有见过面,没有打过交道。况且我买东西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五表叔的店子。她的侄女儿死了要我垫棺材底,这话是五表叔的堂客说的。我必须去五表叔家。
我的父亲11岁那年我的祖母便离世了。姨奶奶是我的祖母的亲姊妹。我们很小的时候,姨奶奶来过我们家几次。在我们的印象中姨奶奶既贤惠又体贴,很疼爱我们的。来我们家生火做饭,洗衣扫地,家务活全包揽。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姨奶奶来我们家短短的两三天就走,走的时候我们实在是舍不得,我们多么希望姨奶奶多来我们家里。但是,姨奶奶这次来我们家完全颠覆了以前的形象。
姨奶奶老家的村子离我们家不远,一公里路。姨奶奶有五个儿子。二表伯在我们的村子里住队时来过我们家两次,我见过。只是那时我太小,等长大了二表伯的形象已经不明晰了。二表伯后来到乡镇的税务部门工作去了。三表叔在县市检察院当科长。那个女儿自杀的是四表叔,住在我兽医工作承包的十河村的隔壁,那的地名叫“鸭业社” 二十年的时间,姨奶奶家里有了两个小干部。可能就是这点姨奶奶家与我们家的距离就拉大了。姨奶奶家庭在这个社会上算不得很强势,不过,在他们心中比起我们家还是高一等的。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都是吃“江湖”饭【兽医站的兽医】的。
我去“鸭业社”出诊不止一次,确实经过四表叔的家门口。可是,我不认识四表叔,不知道四表叔住在那里,不知道姨奶奶常住四表叔家里,也不知道四表叔家里有一个女儿。我没有收到四表叔女儿写给我的书信。事情真的好冤枉。
三
我步行到了五表叔的家里。五表叔做生意的店子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五表叔不认识我。我自报家门他才知道。我感到甚是奇怪,五表叔连我的人都不认识,怎么会有要我偿命之说。五表叔的堂客在厨房做饭,见了我也不认识。五表叔叫纪武,以下就直呼纪武吧。因为他们并不值得我尊重。不为正者不为大。纪武的堂客倒不是什么善角色。一口咬定那个用言语伤他们侄女儿的就是我。她嚼道:
“不是你是谁呀。那时候她【她们的侄女儿】被我请来打理店子、帮忙卖东西,你和几个土流子到我的店子里来当着她的面骂她,‘是有娘养,无娘教’。还有一次,你从汪庙坐车去县市城新堤,她和你同坐一辆班车。你也是与几个土流子一起嬉笑她说,‘哪有女孩追男孩的,只有男孩追求女孩的,还对男孩写求爱书信,真不知羞耻。’我们的侄女儿在仙桃市城区某裁缝师傅家里学裁缝手艺,想起你对她的伤害居然选择去自杀。细雨霏霏的春夜在仙桃市城区的汉江边坐了半夜,是那个好心的裁缝师傅吃晚饭的时候没有见到她,四处寻找,直找到汉江边已经是后半夜,好说歹说才劝她回家了。要不是那位裁缝师傅,你就得垫棺材底了。”我压根就不知道四表叔叫纪楚的堂客死得早。我听了纪武堂客说的这些话,算是大饱耳福了,这是多么离奇的故事。他们怎么那么轻易的下结论?
我辩驳道:“你那么肯定,证据何在?”
纪武的堂客恶狠狠、霸道的说:“还用证据吗?”
这就奇了怪了,有权有势的家里就这个样子,居然一点证据没有就血口喷人。我不止一遍的说:“你的侄女儿不是在仙桃市城区吗,待我去会一趟,看她在哪里见过我。”
纪武的堂客一遍又一遍武断的说:“还用去吗?不是你是谁呀?”
我最后火了,“你要是这样子说话,我就拆得你家里片甲不留,大不了不就是抵命吗。”
纪武听我这么说才答应去仙桃市城区找她的侄女儿,并没有表态说是澄清此事。你看他的那个态度。纪武的堂客才没有多说浑话。
四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与纪武一同搭车3公里,从汪庙到红桥。在红桥等来了洪湖至仙桃市区的过路车便上了车。上午9点多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看方向大约是在仙桃市城区的西桥那边。纪武对我这样说:“要是我的侄女儿来了,万一不是这样的事你千万不要动手打她。”多么自私的人啊,纪武就是不管我的感受,也不说没有这回事他们需要给我道歉。我这样的亲戚真的很混蛋。纪武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她出来。”
我等了几分钟,纪武和侄女儿终于来了。我问道:“你见过我吗?”她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我倒要看看她的演技到底有多高,我不再说什么,看她怎么收场。最后,她嘴里嘟囔了一句:“那个人好象你呀。”就是“象我”二字险些让我抵命。纪武一副护着她的样子一定是担心我会揍她。纪武啊纪武,你怎么就狗长了几十岁呢,你们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是我吗,干嘛担心万一不是我呢?面对的是这样的自以为是的一群乌合之众、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还说什么呢?我转身走了。
五
去的时候,纪武给我出了路费,回家的时候我自己出的路费。纪武已经不同意我回到他家里去质问他的堂客,他心里一定有愧。我回到家里把事情的结果告诉了祖父和两个妹妹。我疲于奔命,没有时间去质问姨奶奶,祖父劝我:“什么亲戚啊,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吧。”是的,我完全可以不去理会他们,反正他们是自己在折腾自己。可是,那不是我一个人的荣誉生死。我的两个妹妹和我的从兽医站里退休已经85岁高龄的祖父一定替我捏着汗。我从两个妹妹的眼神和祖父的面庞看到了压力。那是我们整个家庭的荣誉与生死,我能不去澄清吗?千错万错来人不错,姨奶奶来我们家里不错。姨奶奶来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错。只是毫无凭据的要我抵命谁能够接受?事情已经过去了姨奶奶居然还寻上门兴师问罪,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情发生在春天,30年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人对我说声“对不起”,没有人向我道歉。我的祖父和姨奶奶早已经去世。纪武和他的堂客应该还在人世。并非我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有两个小干部的家庭就是那样的嚣张。亲戚不讲来往就是了。正如我的祖父说的,各过各的日子。“咱今儿个老百姓真呀吗真高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代人就是这样不卑不亢的走过来了。
2020年3月27日星期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