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桑泥酒 一 正是五月的季节,门口的老桑树挂满了黑黝黝的桑葚。还差几日,桑葚开始上釉,开始发亮,他就可以上树采摘了。 成熟的桑葚很甜,小孩子们喜欢吃,像草莓一样直接往嘴里送,吃得嘴角沾满蓝汁。大人们多喜欢泡酒喝,像葡萄酒酸酸的辣辣的。也有说像啤酒的像猪潲水的不一而足。共同点是,不管怎么说,都喜欢喝点,都喜欢向刘景福讨一点。因为全村只有他家门口还有一棵结桑葚的树,据说是母树。其他地方的公树,只开叶片,只能搂下来喂养蚕姑。 太阳光从树叶缝里穿过来,落在有些发白的地面,被风一摇,斑驳陆离。 刘景福搬了一把躺椅来到树下,拖拽了几把,放稳,摊仰到合适的程度,一屁股坐下来,嘎吱嘎吱响。 老婆魏贤芬为躺椅委屈地嚷嚷,“慢咔慢咔,老是这么粗鲁。躺椅在叫,没听到?” “听到了。”刘景福望着老婆,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老不正经!"魏贤芬明白他笑的是什么,禁不住嗔怪的骂了一句。 今天,他俩商量好了。刘景福继续守桑,魏贤芬下田去引导收割机收菜籽。 什么时候,风摇树枝,摇下一颗桑葚砸到他身上,刘景福就不能闲了,就要开始采摘了。采摘的背篓放在屋门口,随手可拿。 现在收割菜籽十分简单,魏贤芬跟司机确认一下田地就可以站在田埂边上玩了。不像以前,需要用镰刀割放,暴晒两天用连枷敲打,麻烦死了。 刘景福看着老婆扭着水蛇腰消失在村路上,才安安逸逸地闭上眼睛享受他又有日光又有树荫的"光荫浴"。 他们不是本地人,他们搬过来才几年。 魏贤芬年轻漂亮,在村里十分出众。特别是一副水蛇腰扭得女人眼花缭乱,扭得男人垂诞欲滴。 刘景福也觉得老婆扭得十分好看。不过在风雨满城的日子里,咱能不能收敛点? 魏贤芬气呼呼地说,“老娘走路就这个样子,谁看不惯死一边去!” 说得有道理,怕人非议连路都不走了?连门都不出了?连所有男人都不见了? 针对魏贤芬的风声越来越大,终于汇聚成一股台风席卷了整个村庄。仿佛一个个男人都与魏贤芬挂得上钩,这是典型的疑邻盗斧。 但是,名声扫地,魏贤芬成了被苍蝇追逐的臭蛋。 有一天,魏贤芬在菜地里扯草,肖山军借着雾气不声不响蹿到她的身边。 魏贤芬问,“干什么?” 肖山军说,“别人说我俩好过,我觉得太冤枉了。” 魏贤芬说,“活该,哪个叫你喜欢动手动脚的。” “老婆都吵跑了。” “傻瓜,哪是她要跑,那是在找理由!” “不管怎样,我觉得亏吃大了,你应该补偿我。最起码要名符其实。” “笑话,你老婆跑了找我?本来我觉得你还像个男人,你不掐我说不定还会主动找你。现在,觉得你太龌龊了。走开!” 肖山军依然往魏贤芬身边蹭,他想硬来。 魏贤芬发火道,“肖山军,你搞搞清楚。老娘说软就软说硬就硬。这事女人不同意,还没听说过男人能得手的。” 肖山军恹恹的,脸色尴尬遁入雾中溜了。临走,肖山军说,“以后,你最好别出门!” 魏贤芬回嘴,“老娘又不是被吓大的!” 其实,肖山军并不是诅咒,确实是村里有几个男人紧盯着魏贤芬。 魏贤芬时时刻刻面临着危险。 二 刘景福的房子紧靠路边,这条路是水泥路,直通东荆河大堤。现在休闲的人多,游泳的人多。小汽车嗖的一声,卷起一阵风,吹到身上阵阵凉意。 这里原来是一块荒丘,临近大堤,人烟稀少。村里人要上堤放牛才经过几回。 老地方呆不下了,刘景福想到了搬家,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魏贤芬不愿意,“我不搬,我怕他个鬼!是他们找的我,又不是我找的他们?脚正不怕鞋歪!自己的男人管不住怪别人?” 刘景福说,“我们避一避不好些,免得伤神?” “你这人就这样不好,一辈子撑不起腰。老婆被人指手画脚,居然想溜。这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想的解决方法?你是不是也怀疑我跟别的男人有一腿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哪能呢?我是怕肖山军老婆回来联合一批人伤你!早就有风声了。”刘景福在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就是有怀疑也不敢说呀! “嗯,这还差不多!”女人打架没理由可讲,下手又狠。如果受伤半个月下不来床。 好汉不吃眼前亏,躲吧! 刘景福带着魏贤芬来到一个远房亲戚的村子里。 ——说到这里,又联系上一个“梗”,不知是否为真,不知是否为村里人捏造。 据说,魏贤芬第一次来到村里,手指村里的男人问刘景福,“这是什么人?” 刘景福说,“村里的男人。” 魏贤芬说,“搞了半天,村里有男人么,搬到这里起什么作用?” 这个“梗”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由于是外来人,没有专门的台基划给他们。村支书收了两盒烟,随手往村外的大堤边一指,“你自己到那个桑树丘找一块地儿吧。” 桑树丘是一块荒地,长满了野生桑树。这种树,弯弯扭扭不成材,难以砍伐,生命力又旺盛。虽然桑叶能养蚕,没人喂。虽然桑葚很甜,没人敢去摘。只有木匠当它为宝,能够下桑枝做犁辕,但近年来做犁的少,木匠也失业了。 魏贤芬埋怨,“书记这是把我们当野猫野狗扔的!“ 刘景福宽慰她,“什么事情都说不到好的,有坏处也有好处。你看,这里做上房子,安静又自然。前面一条河,后面一个大滩,喂鸡喂鸭不用上食呢。” 魏贤芬笑起来,“我说穿你的心思,关键是离村里男人也远一些!” 刘景福说,“这是你想的,我没有这么说。” 刘景福费力巴神将屋旁边和屋后的桑树全挖了,只在门前留了一棵好乘凉。第二年,他才发现是一棵母桑树,桑葚砸得满地黑泥,苍蝇乱飞。 魏贤芬捂着鼻子进进出出,“好脏!” 刘景福尽力清扫,还是满地斑迹。 后来,刘景福琢磨,发现桑葚泡酒十分可口,便用心采摘泡制。桑葚酒在村里传开了,要的人多了,再摔地下就心痛了。 这是不是应验了刘景福说的那句话?“什么事都说不好的,有坏处也有好处。” 有一次,村里一个男人跑到屋里讨茶喝,发现魏贤芬一个人在家,便动了邪念——据说也是被那个“梗”给鼓噪来的。 正在魏贤芬拒绝挣扎时,刘景福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魏贤芬说,“好啦,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事情都说不好的’啦。差一点又被人搞到手了。这次搬不搬家呀?” “不搬。”刘景福说,“这儿离村里远。” 魏贤芬气呼呼地笑了,“你是说,可以放手找男人?” “是你说的,我没有说。”这句话快成了刘景福的口头禅。 魏贤芬说,“我又不喜欢这个男人,你管不管?” 刘景福问,“怎么管?又闹得满城风雨?又被人开除?又搬家?说过了,不想搬家了。” 魏贤芬狠狠地骂了一句,“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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