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日子一天一天过,田伟强依旧每天在地里干活,给别人打打工,接送学生,虽然收入不多,却忙碌的很。有时候晚上回家,会和菲菲聊上几句,令他感觉生活又多了些色彩。 不知不觉,便又到了一年腊月。这天,村里有人喊田伟强帮忙运木材,现在村里年轻人很少,田伟强又有一辆三轮车,这些活基本是田伟强承包了。一清早,田伟强做好了够父亲吃一天的饭,盛好了,装在保温桶里,便出门去了。 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家,家里竟然没有开灯,田伟强心里一惊。他打开手机的灯,稻场前,父亲坐在轮椅上,地上放着一个安眠药的瓶子。田伟强喊“爹,爹。”早已经咽了气,甚是安详。 父亲怀里抱着田伟强给他买的收音机,这个机子有录音的功能,田伟强曾经教父亲用过。父亲不会写字,假如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能会给他录音。田伟强打开收音机,播放里面的录音。刚开始几段,是父亲听别人弹三弦唱南曲录的音。田伟强往后面翻,听到了父亲说话。 “伟强,我这几天横直梦见你的妈,梦见她喊我,喊我吃饭、喊我给他帮忙揪衣服,有时候梦见她跟我说,我一个人,夜里好怕,睡磕睡也睡不热乎,你连忙来给我打伴哦。” “我要去找她去了,她一个人在那边肯定也蛮孤单。” “菲菲是个好姑娘,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希望她不嫌我们家穷,你也不要嫌她结过婚。你们两个假如能走到一起,也是个蛮好的事。” “我那个存折里面,有两万多块钱,有的是我攒的,大部分是你给我的,你把他取出来,以后多少有点用。” “我这些年,把你搞拖累完哒。来劫滴,我给你当儿子,给你养老。” 山村的夜风很冷,泪水在田伟强的脸上不住的流淌。 第二日,田伟强请来村里的男女老少,为父亲办丧事。土家族的习俗,死了人,属于“白喜事”。要吹唢呐、放鞭炮、要跳撒尔嗬。黑色的棺材摆在堂屋靠里面的位置,旁边架了一支大鼓。一个人击着鼓,高声喊着号子“半夜听见丧鼓响,不论南方是北方。你是南方我要去,你是北方我要行。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打一夜丧鼓陪亡人。”在棺材前面,八个人分成两组,跟着鼓点的节奏,跳跃旋转。因为土家人以白虎做为图腾,所以撒尔嗬多有着老虎的动作。老百姓给这些动作命名为“大四步”、“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猛虎下山”等等。一边跳一边跟着击鼓人唱合,声势威猛,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这是土家人独有的送别亡灵的方式。 在稻场前面,放了几个大的煤火堆,火呼呼的燃烧。几个人围在火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强伢子的爹,摊了这么多年,喜得强伢子有孝心。要是换作别人。只怕连强伢子一半都赶不到。” “那是的,不过把强伢子也搞害到哒,三十几岁哒还没结到婚。我估计这回他也是不想再拖累强伢子了。” “你们说现在安眠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吗?不过一个人如果要自杀,吃安眠药是最好的办法。” “那是个实话,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提前把这个东西准备好,要不然,急打急还不好买。” 几个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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