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儿时味
添加时间 : 2020/10/23 9:33:26
作者 : 涂寅 来源 : 黄冈新闻网
现在社会这么好,物流这么发达,想吃天南海北的什么东西,马云都能帮到。然而,穿棱记忆的味道,却怎么也得不到了。人到中年季到秋,小时候的那一点点怀念的滋味,就在记忆的岁月里索绕不去,令人怅然。
我出生于七十年代中期,当时物质极其贫乏,有颗糖吃就幸福满溢。哪里像我女儿这样,家里的零食柜堆满了,她还兴趣泱泱的翻两下说,没有她想吃的。
三岁时,我家对门的哥哥当上了兵,那是十分光荣的事情。哥哥家里高兴得不得了,站在门口的青石条上撒糖请客,五彩缤纷的糖粒像彩色的雨点飞。院里的大人、孩子高兴地一噢,纷纷抢了起来。我也钻在人群里捡,可是年纪太小,眼见快到手的糖被手长的一把抢走了,急得要哭。隔壁家的大辫子姐姐最喜欢我,她一把推开挤在我边上的人,捡起一颗糖飞快地剥了糖衣塞在我嘴里,舌尖上的甜味马上弥漫开。我含糊地说“甜,甜,姐姐我还要”,姐姐笑着帮我抢了几颗放我口袋兜里,自己一颗也没留。
从院里搬走后,我家搬到了三八电器厂对面住,在今天龙王山商贸市场的位置,边上就是李四光纪念馆,当年是七一水库。我家搬来时门前一大片蚕豆地,开满了浅紫色的花。蚕豆地的尽头是一水塔,周遭十分寂静。我爸妈偶尔要去很远的街上买东西,带着我不方便,我爸就说,你把门守好,不要叫别人把门偷走了。我很乖的搬个小凳子坐大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爸爸妈妈回来。我爸回来时总笑眯眯地说“不错,门没偷走”,然后递给我一个浸透了油的纸包,打开,一股甜香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叫油香的小酥饼,油炸得焦黄,里面夹有糖心,咬一口,酥香满唇,好吃得舌头都要化了。现在已经没有油香这种吃食,父母到了需要我哄的年纪,再也找不回来那种幸福的滋味。
那个年代没有自来水,七一水库就是我家的洗菜盆。水面清辙见底,无数的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我妈蹲在条石跳板上洗买过肉的菜篮子,小鱼嗅到肉味,会游过来一口口地吮油圈。我妈见状,将菜篮子浸在水中一动不动,小鱼一口一口的咬着发散开来的油圈,慢慢地游进篮子中央,我妈猛地一提,水从篾编的缝隙里流了出去,留下近筷子长的小鱼。洗干净,拿面粉一滚,油一炸,香喷喷肉坨坨的。小鱼最肥美的肉在脊背上,用牙齿尖叼住鱼头和鱼背的接缝处顺着鱼尾的方向一撕,鱼背脊软嫩嫩白花花的肉完整地从鱼脊刺上剔下来,那一口,真鲜。
上小学一年级时有段时间,我妈在大礼堂自行车存放处上班,每天四五点背着睡得沉沉的我去接班,没时间给我做早饭,我每天可以得到两角钱过早。大礼堂的西角有个食堂,肉包子六分钱一个,米酒两分钱一碗,我每天吃三个肉包子,一碗米酒,饱饱暖暖、十分满足地去上学。那个时候的肉包子货真价实,拿在手里又软乎又暖和,像热乎乎的白云朵,咬一口就能吃到肉馅,清亮的油流到手上,带着肉香。上到三四节课饿了的时候,还能闻闻手指缝里的肉油香,略为满足一下下。
在大礼堂存自行车只要几分钱,总有人付钱时不小心连带几个硬币掉了出来。有次我和表姐在那里玩,居然让我们捡到了一角几分的硬币,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巨款。我们俩把钱攥在手心里,一口气跑到古楼岗,紧张得出了汗。时近黄昏,古楼岗对面的食堂传出了热干面的酱香味,在香味的引诱下,我们互相约定绝不告诉家长,手拉着手走进食堂,隆重地买了人生第一碗热干面。我还记得我俩餍足地吃完最后一口萝卜干,一缕夕阳正好照进厅堂。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热干面了,无论什么记都无法超越。多年后的港剧里,吴宇森尤其喜欢拍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教堂的镜头,显得特别神圣。每每,总有惺惺之感。
我家住龙王山的东边,就读的人民小学在城区西边,每天要跨过七一水库的长堤,经过地委的门前,穿过阮家凉亭,走进法院街才能到学校。当时不兴家长接送,一个方向的同学组成路队上学放学。春夏之交,长堤两侧种的槐树开满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同我一个路队走到最后的是两个男生,身手很是敏捷。他们能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坐在树丫上摘花吮蜜。我只能站在树下,撑开伞接住他们扔给我的槐花,学他们把花蕊掐开,吮花芯里的那一丝丝花蜜,口齿噙香。带回家煮槐花饭,一开锅,满屋都是清香。
我奶奶非常擅长将一点点食材做得非常精致,但轻易不做。每当家里来了亲戚,她随手炒一个鸡蛋花,蓬松金黄,再撒上一点青葱,盛在雪白的小瓷碗里,热腾腾的色香味俱全。只可惜好菜总是要让客人吃,我多挑两嘴,奶奶严厉的目光就会投过来,眼神写满了不知礼数的责备,再好吃的菜也立马如同嚼蜡。但每次我拿“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去,奶奶会面带笑容地抹着围裙上灶,亲自给我炒一份蛋炒饭,金黄的蛋粒,软硬恰好的米饭,和着红红的胡萝卜丁和郁郁的青葱,蒸腾勾勒出的那份完美,大大地满足了我。一碗蛋炒饭伴着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才有出息的话语,沉入我的肠胃,融入我的血脉,让我历尽半生后,在这个桂香满溢的下午,良久地回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