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中国 2021-5-9 18:04: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年·记忆]乡村年味
东
东方网
02-20
“腊八腊,腊年哈,腊得娃娃都爬下。”八十年代中期,一进入腊月,村里的娃娃们就唱起了“腊八歌”。
过了“腊八”就是年,一想到过年,怎能不使人心情澎湃,对于我们这些农村娃娃们来说,那是一个盛大的节日。穿新衣、吃白面馍馍,一想到掰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圆馍夹一勺油泼辣子,再夹一片肥的大肉进去,一口咬下满满的香味,这样的日子,怎能不叫人掰着手指头盼。到了腊月初八,乡村浓浓的年味就扑面而来。
腊八面
腊月初八,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吃腊八面,据村里的老人说,吃了腊八面,就能福寿康乐,因而庄稼人特别敬重腊八节的腊八面。
据说,腊八这一天,腊八面吃得越早越好,谁家第一个吃,谁家来年的庄稼收成就是村里最拔尖的。
所谓腊八面,就是先给锅里下些小米或包谷糁,待小米或包谷糁八成熟了再把韭叶宽的手工面条下到锅中,待锅里的面条熟了,再把事先准备好的臊子倒入锅中再稍煮一会,一掀锅盖,顿时香气四溢。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样朴素的食材却能烹饪出如此醇香的美味,至今都让人回味。
腊月初八这天,天还没亮,我们姊妹几个就被腊八面的香味给诱醒了,争先恐后地起床洗脸,等我们一切收拾妥当,母亲就早已把热气腾腾的腊八面端上了桌,我们也顾不得面热烫嘴,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吃得兴高采烈!看着我们的吃相,父母亲也乐得合不拢嘴,年的味道便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了。
磨年麦
过了腊八,家家户户便张罗着磨年麦,我们关中人都喜欢吃面食,白面馍馍就得多蒸点,一来招待客人吃,二来过年看望长辈得拿“油角角”馍,给小辈们送“碱娃馍”。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和二姐就跟父亲套上牛拉了满满一架子车麦子来到了磨房,在轰轰隆隆的磨面声中,妇女们有的在往磨房里抬麦子,有的端着簸箕一边簸着麦子,五十多平方的磨房里挤满了人,磨面机上白生生的面粉从机器最下端的铁筒中跳跃着奔出,磨面师傅一边连连打着哈欠,一边仰起胡子眉毛上都粘着面粉的脸指着旁边的人大声说:“不赶紧装面,瞅啥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年的味道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直到下午四点多才轮到给我家磨面,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过年前的第一个任务圆满完成了。
杀年猪
“嗷嗷嗷”随着一阵阵猪的嚎叫声,我从梦中惊醒,听母亲说村东头的谭叔家要杀年猪了,我从炕上爬起来,草草梳洗后急匆匆地跑出去看热闹。谭叔家的黑毛猪早已被五花大绑在了一根粗壮木头上,旁边支起了一口大铁锅,锅底燃烧着大火,一锅开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四周围满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大家都在聊天,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杀猪师傅拿着磨得铮亮的杀猪刀拨开人群向猪走去。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猪叫声,人群向外四散开来,我们这些女娃娃早吓得一溜烟跑远了。等我们再次聚拢过来,黑毛猪身上的毛早已被褪得精光,成了白条猪。
为了答谢杀猪师傅,下午主人家就要安排杀猪饭,当然少不了要请帮忙的左邻右舍,孩子们也能跟着沾光,现杀的猪肉加上些萝卜、粉条、洋芋疙瘩炖上一大锅,乡邻们围坐在大桌上吃肉、喝酒,谈收成,拉家常,叙旧情。娃娃们则在一旁跑来跑去,一会在这个桌子上吃一口肉,一会在那个桌子上喝一口汤,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年的序幕就这样被渐渐拉开了。
父亲便把肉割回来了,足足有10斤重,这在当时算是奢侈的,由于父亲头脑灵活,人勤快,所以我们姊妹几个自然就比别人家的娃娃能多享点口福。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父亲便把肉先挂在了大窑里的横梁上,记得前几年弟弟还小的时候,肉刚挂上,只要听见父亲出门远去的脚步声,弟弟便搬来高凳子爬上去,脖子伸得长长的,小嘴张得大大的,期盼着能有一小块肉掉下来刚好落在嘴里可以嚼一下,可几个钟头过去了,脖子都仰酸了,却连一丁点肉也没见掉下来,弟弟失望极了,听见门口父亲回家的脚步声,弟弟便猴急得逃之夭夭了,第二天又重复前一天的动作,直到肉放在大铁锅里煮上。多年以后,弟弟“跪凳钓肉”的情景便常常成了我们姊妹几个饭桌上津津乐道的话题。
蒸年馍
过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蒸年馍了,蒸年馍在年前所有的准备工作中算是最繁重的活了。一锅四笼馍,一家要蒸五六锅,人口多的则要蒸七八锅,蒸好的馍待冷却后全部放在一口大瓮里上面用一块石板盖上,一直能吃到正月十五前后。头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就和了两大盆面放在土窑里大热炕的中间,上面用被子捂上待第二天早上面醒了就起蒸,第二天吃过早饭,面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母亲就给我们几个派起了活,挑水落在了弟弟身上,大姐二姐帮忙给母亲揉面做馍,我则负责烧火,别看烧火活小,但它却决定了蒸出来馍的成色和口感,做好的馍刚上锅,就要卯足了劲拉风箱,锅底的火一定要旺,待锅里气圆了,火才能慢慢地转小,等到锅里的馍七成熟的时候,往锅底里塞进去一个干透了的老树根或一根粗木柴,我拉风箱手才能稍歇一会儿。
第一锅馍出锅了,两笼萝卜豆腐粉条馅的素包子,两笼萝卜猪肉馅的肉包子,我们姊妹几个欢呼着奔向蒸笼,一手抓上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咬上一口,烫得嗞牙裂嘴,“馋猫鼻子长得长,吃了就得受点伤,谁让你嘴馋”二姐嬉笑道,“哈哈哈”家人被惹得大笑起来。大窑里欢声笑语、热气腾腾,年的味道就在包子的香味中四散开来。第二锅蒸的是自己家吃的白圆馍,第三锅就要蒸拜年走亲戚拿的出门馍了,这可是今天蒸馍的“重头戏”,关系到女主人的手艺和门面。圆嘟嘟肚里包着油花上面捏一条花棱的是油馍,两个黑豆角籽镶眼嘴里噙着一片红辣椒,背上用梳子印花的是碱娃馍,支棱着两只翅膀,用两个小黑豆嵌眼的是鸡娃馍,馍一上锅,我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刻也不敢马虎,馍终于出锅了,一揭笼盖,一个个如玉似雪的精灵映入眼帘,雪白松软,母亲直夸我火烧得好。直到天快黑了,六锅馍终于蒸完了,我也累得快散架了。
赶年会
离我们村最近的集市是位于铜川和富平交界处的广阳镇,腊月二十六便是年前最后一个集会,没准备好的年货在这个集会上一定得买回来。一大早四面八方涌来了兴高采烈的村民,他们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拉着架子车,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胳膊窝里夹着尼龙袋,说着、笑着、嚷着、闹着,向集会赶去。
集会上年货摊一家挨着一家,年画、春联、花生、瓜子、鞭炮、水果,应有尽有。卖衣服的场子里一排排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服装,妇女们大声吵吵着和老板们讨价还价,小孩们吵着嚷着从人群中、衣服架子的空隙中钻来钻去,整个集市像一锅煮沸的水饺,喧腾着、闹嚣着。年味就这样像春风似的暖暖地吹在集市的每一个角落。
过大年
盼望已久的年终于来了,大年三十晚上吃过父亲炸得酥软脆香的麻叶,入口即化的麻糖,让人甜到心底,那时候没有电视和手机,我们有点瞌睡,父亲说年三十要给年守夜,一整晚都不能睡,可我们不到十二点就已经困了。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了,“过年啦!”我们欢呼起来,穿上母亲早已给我们准备好的新衣服、新鞋、新袜子,还没等我们梳洗完毕,母亲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肉饺子,吃完饭,母亲刚把锅上收拾完,村里的晚辈们就给父亲拜年来了,男的一伙,女的一群,他们一字儿排开跪在地上给父亲拜年,父亲笑着说“快起来”,一边手里抓些瓜子、糖果给人们发,小孩们围了上来,父亲给他们一人发了两毛钱的压岁钱,孩子们便雀跃着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太阳出来了,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散落着鞭炮燃尽的碎纸和炮灰,红彤彤一片,在阳光下像一朵朵小腊梅盛开着。门前、场院、埝畔站满了乡邻,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年龄大的趷蹴在墙根,互相聊着家常,在外工作回家过年的江海叔谝着外面发生的新鲜事,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则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小男孩子们则兴味盎然的在捡拾着未燃尽的炮仗,冷不丁的点燃一只,恶作剧似的扔向小姑娘们的脚下,呯的一声,引来小姑娘们阵阵尖叫。二姐不知啥时候把收音机给拿出来了,音量放到最大,婉转悠扬的眉户《梁秋艳》顿时回荡在小山村的上空,几个平时爱唱戏的婶子也跟着哼唱了起来,更增添了节日的喜庆。多么淳朴热闹美好的乡村年味啊。多年以后,回想起儿时的过年,还是那么让人向往与怀念。
乡村的年味,是一场深刻而久远的记忆,就像是一瓶陈年老酒,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味愈醇,每当开启记忆的封印,儿时过年的欢乐与幸福便涌上心头,思绪也随之沉醉。
(作者:张秋梅)

腊八面(本文图片由闫磊提供)

晒猪肉

蒸年馍

赶年会
放鞭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