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回忆——盛夏的童年

楚凤鳴

故乡的回忆——盛夏的童年

岁月无疑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也感受这个世界。夏日炎炎，又让我想起人生中的那段如火岁月。

遥远的年代，盛夏的江南，生活对于一群农村孩子来说是地狱也是天堂。


当我们唱着“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好阳光……”暑假就快开始了。面对即将来临的暑假我总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暂时逃离让人压抑的课堂和没完没了的作业，忧的是期末考试总是让人心惊胆战。我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要发明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文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个叫做“小明”的家伙爱出难题。当成绩出来的时候通常就是我的受难日，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像其他同学那样可以说谎、涂改、蒙混过关，因为母亲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终于，结束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敲响了，场面有些混乱，尽管监考老师再三警告，还是有人飞一般地打着小抄，我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是手脚太慢，很快考卷就被老师收走，往往还有几个大题目原封未动，我也知道“后果严重”，只是回天乏术了。

“放假”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囚犯重获自由，有人撕书、有人疯跑，有人唱、有人跳，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假期的到来。蓝天下阳光清澈如水，稻田、小河、树木、花草，还有光溜溜的土路似乎都是我们欢乐的见证。书包、课桌、凳子统统带回家，一路上走走停停，扛课桌很辛苦，但休息的时候可以坐下来小憩一会，很是受用。

捕鱼捉虾

我的暑假从一张小小的鱼网开始。在“二呆子”的引领下我们来到村外的小河旁，在齐腰深的水里布下鱼网，然后就是“守株待鱼”了，当网上的浮子振动时我们的小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因为有鱼儿入网了，紧张、兴奋、激动.......这个时候我们总想冲下去马上收网，“二呆子”却不以为然，认为时机未到，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前辈”的判断。一个下午的等待劳作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收获——几十条小鱼，今天的晚餐又多了一份期待。


我们捕河虾的工具叫做“虾子筝”，两条长长的竹片撑开一方网布，中间是一块砖，砖上面有两个凹槽，凹槽里面放上用香油浸过的饵料，用细绳和竹竿吊住它沉入水底，过一段时间起吊，在网布里也许就有活蹦乱跳的河虾了。捕虾是一项比较艰苦的活儿，往往需要晚上行动，胶鞋、竹篓、饵料、手电筒伴随着夜幕下的虫鸣蛙唱；汗水、疲倦、孤寂伴随着一次次开启的失望或者是收获。

放牛

当父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时，我感觉那简直就是“酷刑”。此时大概就是凌晨三点钟左右，全世界都在深度睡眠，我却要去执行一项“非凡”任务----“放牛”。我要独自面对黑夜、恐惧、还有难以抗拒的瞌睡，沿着村庄走了没多远我就在一家门口睡着了。睡了不久又被父亲交给的任务吓醒了，舅爷爷一大早就要用牛，如果牛没有吃饱后果不言而喻，我只有咬咬牙、壮壮胆，也许还想到了小英雄“雨来”或者“王二小”，总之我是无路可退，就算是鬼门关也要去闯。找到牛棚，我发现牛似乎毫无睡意，甩着尾巴、打着鼻响，还不停的用脚踢着自己的肚皮，这些都是苍蝇、蚊子的杰作。解开牛绳，老牛欢喜异常，首先扑到水里打个滚，满身淤泥正好抵御蚊虫。我牵着牛走在离村庄最近的田埂上，黑夜里老牛啃草的声音格外响亮，各种鬼怪凶奇之事总是闪现在脑海里，恐惧依然如影随形，第一次感到黑夜如此漫长，似乎永无尽头……

终于东方开始渐渐发亮，村庄、树木、草堆的轮廓由朦胧慢慢清晰，黎明的天空如露水般清澈，盛夏的清晨如此温柔，早起劳作的人们似乎也变得轻盈、和善。

看梨

我家有三棵梨树，每到夏天的时候黄澄澄的果实就会挂满枝头，皮薄肉厚，甜脆可口。在那个吃货匮乏的年代，这样的诱惑自然难以抗拒，尤其对于村里的其他孩子来说。此时“看梨”便是我的重要任务了。我非常喜欢这项任务，除了可以逃避繁重的农活，更可以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由于梨树分别位于房前和屋后，我必须找到一个中间位置才能前后兼顾。通常我是坐在有利地点的小椅子上左顾右盼，忠于职守。有一次，我正在看梨时，有个叫“小宝”的同村小孩找我去玩，平时和他的交情平平，他主动来访有点意外，但是也许在家闷的太久，也想开开小差，于是就跟着“小宝”往村头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我越发觉得不对劲，“小宝”语言空泛、神色慌张，我终于感到自己可能上当了，一溜小跑回到家，眼前的情景有点尴尬，我的两个最要好的“铁哥们”正趴在梨树上，面对突然出现的我目瞪口呆……

玩水

我们家的房前屋后都是水塘，夏天孩子们的大半时间都是在水里度过的。

“倒冬瓜、倒西瓜、倒到水里喂王八”就是我们玩水的童谣，基本玩法就是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像木桩一样倒在水里，水花飞溅、众人哄笑。像“倒冬瓜、打水仗”等一般属于不会游泳的初级的玩法。

学会游泳之后就有更多更高级的玩法了，比如“跳水”，首先找到一个适合跳水的地点，助跑、起跳、入水，我们学着电视上运动员的模样，只是空中没有什么动作，入水方式基本有三种——头、脚、肚皮，最后一种比较“惨痛”。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来到河边准备像往常一样跳水，“小军”一马当先、飞身而下，我们后面的几个听到水声似乎与从前不同，仔细一看才发现河水浅了很多，大惊，马上想到“小军”有危险，我们慌忙下水找人，谢天谢地！“小军”晃晃悠悠地从水里爬了起来，头上顶了一堆河泥，场面立刻又无比滑稽搞笑，我们惊天动地地笑了一场。很多年后，谈起当年还是不禁捧腹。

刚刚学会游泳的时候非常上瘾，整天泡在水里，每次几乎要等到母亲往水里扔石头才肯上岸。与我们村一河之隔有个代销店，渡河的工具是一个“腰子盆”——有点像猪腰子的小木船，一般只能承受一个成人的重量，在河的两边各有绳子与船相连，渡河时如果船在对岸只要拉过来就可以了。这样的小船真是绝佳的水上玩物了，我们假借买东西的名义没完没了的渡过来、渡过去，有时干脆翻个底朝天，把船底当鼓敲，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挨骂、被驱逐。

记得当年和小伙伴经常玩水直到天黑，泡在水里看着红日渐渐西沉，还要念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双抢

“双抢”一词当年是抢收抢种的意思，是一年中最忙最艰苦的日子。早稻要收割，同时要把晚稻种下去。这是一场和时间、天气赛跑的游戏，关键是一个“快”字，快收、快种，跑赢了就是一个丰收年，跑输了就是一个灾荒年。

农历六月，骄阳似火，此时的生活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出门干活需要穿较厚的衣服，否则皮肤就会被晒伤，割稻子一趟到头，我就会扑到水里痛快一下，起来继续埋头苦干，很快衣服又干了。炎热倒是其次，最要命的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痛，此时看到路上一个直立行走的人也会羡慕不已。等到太阳下山，已经是全身酸痛、行走困难，现在的蚊虫变成了头号大敌。回到家里往往还要帮着洗菜做饭。吃过饭、洗完澡，终于可以好好收拾一下浑身的“零件”了，此时慢慢地躺在凉床上，看着夜空的繁星，吹着习习的晚风，极度疲倦之后的舒展与放松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我想做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六月的天空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很快却又风起云涌。“抢暴”一词大意就是在暴雨来临之前抢救粮食或其他财物。

夏日的午后、震耳的蝉鸣，小睡却如烈酒般香浓……恍惚中似乎听到外面有人跑动，“打暴咯”！不知是谁在喊，父亲总是最先作出反应，“快起来！赶紧！赶紧！”，此时晒场上正晒着自家的稻谷，田里还有稻草。匆忙穿衣，冲出家门。远处的雷声似乎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已经顾不上困倦和伤痛，全民动员、全家上阵，推板、背板、扫把一拥而上；扁担、箩筐、簸箕忙作一团……

当豆大的雨点终于呼啸而下，此时如果“颗粒归仓”自是一种胜利的喜悦，偶尔也有人家的粮食被雨水冲走，那便是一种难言的痛苦了。

夏夜

小时候，只要天气晴好，每到夏夜几乎都要出去玩耍。月色皎洁、星空如梦，“捉迷藏”“打游击”“抓小羊”“丢莲子”等都是我们常玩的游戏。老人们爱说陈年往事，我们也很爱听，一把蒲扇、一根香烟，袅袅烟雾中有荣辱成败、悲欢离合、荒诞传奇、生生死死……有时候听了一些恐怖的故事后，老人回家休息，孩子们一哄而散、争先恐后、一路狂奔，剩下个别较小的孩子哇哇大哭。

在玩的方面，我哥小有创意，他发明了自己的“电影”。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一堆玻璃片，他用毛笔画上图案，用手电筒把玻璃片上的图案照到白色的墙壁上，我哥还给图案配音。到了晚上，我哥身后跟了一群小孩，我们从村头跑到村尾，只要遇到白色光滑的墙壁我们就会煞有介事地“放电影”，我们乐此不疲、兴奋异常，夜深了我们依然意犹未尽，父母终于发出了“最后通牒”，我们只好悻悻回家，游戏结束。

西瓜

曾几何时，西瓜几乎就是我心目中的“神物”，绿皮红瓤、生津止渴，一刀切开，那股清香沁人心脾、难以抗拒。因为一年中很少有机会品尝，所以印象深刻。

当西瓜买回家时，我感觉那天简直就是一个节日，兴奋、期待、馋涎欲滴。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家有一个“铁律”——西瓜必须到了深夜才能吃。因此我必须经历一段“漫长而幸福”的煎熬。其实也并非完全忍耐，买瓜时会在西瓜上开一个“小窗”，就是这方小小的绿色瓜皮带着一点红红的瓜瓤被我无数次的开启、探望、品尝……瓜皮越变越薄，最后只剩下薄薄的皮壳。


晚饭后，我们一家人来到阳台上乘凉，这是一天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刻，温馨的夜色，家人的闲聊，拍打的蒲扇还有静静呆在一旁的西瓜，一切如夜曲般甜美、流畅。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家人弄醒，说是吃西瓜了，此时的酣眠正是香甜无比，我有些恼火，几乎忘记了西瓜的诱惑，然而我还是被强行叫醒，因为现在不吃可能就要等到明年了。虽然初醒的味觉有些迟钝，但还是很快进入了“状态”，稀里哗啦，直到肚大腰圆、心满意足，吃下的仿佛不仅仅是西瓜也是整个盛夏的果实。

尾声

岁月流逝，世事变迁，曾经的周遭、曾经的生活无处寻觅。每当回想起那段痛苦而又幸福的盛夏时光我都会心存感念，它让我学会劳动、学会忍耐、也学会珍惜。

ぷ灵ふ狐ぞ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