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入水更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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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来入水更匆忙
    武汉，有名的火炉之城。夏天一到，酷热难耐。记得《水浒传》里一首诗曰：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诗中的“火烧”、“枯焦”、“汤煮”把酷暑写得逼真传神。若不事先说明出处，令人误会是专为武汉夏天量身定制的绝句。热，是武汉夏天挥之不去的梦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长江和汉水两条河流由西向东穿城而过，还有湖泊河汊又如天女散花般地遍布市里的犄角旮旯，烈日炎炎，遇到水资源丰沛的关照，用当地话说，好比似瞌睡遇到了枕头。于是，露天野泳就成了当地避暑降温的一道风景。
    当地把游泳称为玩水，游泳在当地则是专指正儿八经的体育运动。武汉人口中的玩水，除了游泳的内容外，还包含水中嬉戏和比能耐的意思。比如，长江汉水都是有流速的水域，逆流而行与顺水漂流，水中的体验大相径庭，而且两条河流是水运航道，来往的船只会卷起大浪，这便是玩水弄潮的绝好机会。航船一过，玩水者便迎着浪花去追逐骤然升降沉浮的刺激。再不就是站在趸船上朝水里扎猛子，比谁站得高，扎得深和远，扎出的花样多与险。于是乎，水性的优劣，身体素质的好坏，胆量勇气的高低都能在玩水中体现出来。应当讲，水中活动极具挑战性，潜在的风险也巨大，并且安全保障极低。每年溺水身亡的案例时有发生，但武汉人仍乐此不疲。
    我在长江边住了三十年，对江边玩水的情况略一、二。每当气候由凉转暖，尚末入夏，江滩就出现跃跃欲试的身影。将要进伏，玩水景象就可用盛况空前比喻。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堡下，是一露天野泳的好去处。夏日的黄昏时分，沿岸人头攒动，黑鸦鸦一片。来这里既有玩水的，也有观光的。彼时，岸边、水中聚满了人。
    水中的情景是：江面飘满了气囊和脑袋，一眼望去，如同汤锅里煮熟的饺子竞相浮到了沸水上一般。岸上的气氛更热闹：玩水的抑制不住下水的迫切，你拉我拽，一茬接一茬往水里钻；观光的也别不住好奇心，成群结队，一批接一批往观景台和亲水台阶前沿挤。玩水的跃动，观光的拥挤，分不清谁观光，谁玩水。一起踊向水边，使看热闹的人产生水中容量有限的错觉。如果把这个场景做成短视频发到网上，估计点击量不低于十万加。
    问题是，这个场景跟玩水的辉煌时期比较，至少逊色了五成左右。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武汉长大的伢不会游泳是很没面子的事，玩水一度成为当地的全民运动。最近一二十年，玩水的人数锐减。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一是JH生育的影响，独生子女被家长管束严格，从人力资源的源头收紧了新生力量的参入。二是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为防暑降温开辟了新途径。
    距武汉以西约500百公里之遥，有个叫苏马荡的地方，2010年之后，在武汉市的名声大噪。它是恩施州利川市管辖的一个行政区，据说该地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海拔高度在一千二百米左右，全年最高气温在20度上下。区内森林密布，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是避暑度假的好去处。该地位于武汉与重庆两大火炉之城的中间，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成为当地发展避暑经济的优质资源，武汉很多人在那里购置了房产。据有关报道，每年夏季，聚集在苏马荡的武汉人有30多万，除此之外，在省内其他地方度假、避暑的武汉人也不在少数。人员分流是武汉玩水人数骤减的主要原因。
    当前，玩水规模大幅缩减，暴露的特点也就很明显：一是主力军以50后、60后为主，年纪大的有80出头，年纪小的不低于50，尽管年纪趋于老年化，但日泳不辍，是当今玩水的中坚力量。二是有众多女性加入了玩水的队伍。这在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是很稀罕的事。现在女性参入，得益于装备细节的改善。
    游泳从本质上讲，是大众化的草根运动，与其它项目比较，绅士、淑女化的程度低。泳者坦胸露背，明显带有史前文明的痕迹。男性粗犷、鲁莽可以无所顾忌，而女性在现代文明的环境下从事游泳，首先要在思想上跨越面子这道障碍。露天野泳的更衣对女性来讲，就是个很大的麻烦。过去物质短缺，限制了想象力，随着物质供应的放开，几米布料就解决了大问题。现在，一裙在手，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时随地，就能轻松搞掂更衣难的矛盾。
    现在己是深秋季节，气候由热转凉。转眼之间，一年一度的玩水季就要过去。尽管有女性人士的加盟，但还是难以再现昔日玩水的辉煌。随着老年化的加深，玩水的趋势也如季节一样由热转凉。尽管如此，我还是从那些老年的背影里看到了气候、风物对一代人的打磨和锻造。玩水，培养了一代人的爱好，其中少不了勇敢和顽强；玩水，养成了一代人的生活习惯，其中不乏坚定和执着。可以说，玩水是武汉人对火炉之城最生动，最贴切，最形象的诠释。
    话道此处，该是结束本文的时候了，谁知一个小插曲竟激起我有画蛇添足的冲动。
    今日晨练，遇一陌生女子突然造访江边，女子年纪不到六十，身著飘柔碎花的连衣裙，脚穿户外运动的皮凉鞋，头戴棒球帽，肩背黑色的双肩包。举止谈吐显露出优雅端庄的气质，她是卢师傅朋友圈里的玩伴。匆匆忙忙赶来，是想要卢师傅陪她下水游泳。卢师傅称与人有约，陪不了。女子央求说，昨天刚从苏马荡回来，今年第一次下水，希望有伴壮个胆。卢师傅便引荐了老蔡，女子便很麻利地作好准备，与老蔡一起下了水。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社交场景，但陌生女子的举动令我非常震撼。
    我震惊陌生女的赶场节奏。说来也巧，昨晚我的同学微信群转发了一个介绍苏马荡风光的短视频。发布的同学说，该视频在央视播放了十二分钟。据此，我估计这位同学在苏马荡也买了房。从风光片里，我看到崭新的避暑楼房，被群山环抱，被绿荫掩映，被白云缭绕，俨然一幅白云深处人家的飘渺仙境。我马上意识到，苏马荡对武汉人而言，除了是纳凉避暑的场所之外，更象是他们心里的诗和远方。那么，能把陌生女士从这样一个温柔梦乡中吸引出来，那应需要多大的魅力呀？她心急火燎的赶节奏，只因“玩水”牵肠挂肚。这是不是变相地告诉我们，玩水，不也是一代武汉人具体化了的诗和远方吗？


   

   

ぷ灵ふ狐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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