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万达开业,无意中赶了趟热闹。三楼人最多,涌动的是老老少少的食客。老万达那边的店,新万达差不多都有,海底捞、豪渝火锅、阿香米线、春饼烤鸭、三道湘、秀江南,没看到半秋山和秀玉,倒是看到消失多年的绿苏阁,最近流行吃陕北泡馍和凉皮,不过流行程度比不上日料,我数出三家日料店,丫头数出了四家。我们最后挑中的是一家叫苏小小的川菜店,主打菜水煮鱼。有段时间水煮鱼非常流行,小店都给做,水煮鱼名不符实,明明是油煮鱼,鱼片泡在一大盆油里,吃的时候垫片面包,把油滤一滤。家里人爱吃这道菜,武汉解放大道武广上面全国连锁的麻辣诱惑曾经是我们最钟意的店家,主打菜就是水煮鱼。有一年带女儿到上海旅游,跟着导航穿几条街去找麻辣诱惑,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水煮鱼这道菜相当浪费,最后要扔掉一大盆油,店家说把剩油打包带走,其实只是噱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费油,这道菜没能持续流行。我感觉所有店的水煮鱼都是一样的味道,铺张的不仅是油,还有辣椒和花椒。
苏小小店里,给水煮鱼串一起当小弟的是辣子鸡,两菜同色,都红彤彤一大盘辣椒,辣子鸡果然辣子为主,为辅的鸡没得几块,里面还藏了几粒白白的花生米。我把花生一粒一粒一粒拣出来,我最爱的不是鱼,也不是鸡,是脆香绕舌的花生。
小时候,花生是过年登场的食物,同档的还有瓜子、苕片、麻圆、京果、糍粑,浠水人把花生叫落生,读许地山的落花生是后来的事,许地山不是浠水人,闻一多是浠水人。当时没觉得花生有多好,但花生酥糖是真香,因为非常难吃到,有时候就一口花生加一粒糖来冒充,果糖的仿真效果比奶油糖差很多,当然,花生加果糖也不容易。
那时候的花生都自家弄,花生米油炸,带壳花生用沙炒,两件事都由父亲亲自完成。我们家,父亲一般不太做事,他一上场,事情变得隆重。不管是炒花生,还是炸花生,火候很关键,花生起锅的时候是皮的,在慢慢放凉的过程中变脆,这么神奇的工艺,我们家仿佛只有父亲掌控才能达到圆满效果,偶尔焦糊也必须理解。
由父亲掌控的事情还包括做腐乳,霉豆腐的过程比炒花生漫长,父亲动手,从豆腐切块,垫纸分装,包布密封,启封蘸盐,装罐淋油,头尾耗时半个月,像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是我们家最有仪式感的一件事。
花生为啥成为最爱是说不出道理的,小时候没有特别喜欢花生,感觉不是带过来的口味,腐乳才是,但是父亲做的腐乳跟街面上买的不是一个味道。父亲后来的几年,病痛不断,没再大批量做腐乳,冷不丁做几块,味道大不如前。父亲最后几年,除了吃药,不再做什么事情。
分析起来,以前炒个花生把火候看得那么重要,就是因为欠缺,因为花生是定时定量供应的食物,现在,炒花生炸花生都是小事情,不好吃就扔,眼皮不眨,像水煮鱼这么奢侈的做菜法,若是当年,估计得用勺子把厨子的手打成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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