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我人生的《聊斋志异·田七郎》

李勋明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24-10-31 11:40:08

影响我人生的《聊斋志异·田七郎》

李勋明

武承休，辽阳人。喜欢结交朋友，和他相识的都是知名人士。一日夜，他梦见先父穿墙破壁进来告诉他说：“你结交的朋友都是酒肉无能之辈，有一个人不可不交啊？”武生问：“谁？”先父说：“田七郎啊”！言毕，遁去，武生醒后感到十分奇怪。

第二天武生碰到人就打听田七郎。有人说东村的山上有一个打猎人名叫田七郎。武生便去登门拜访，用马鞭敲门。不一会，出来一个人，二十多岁，生一双山猫眼，头戴油腻腻的圆帽，腰窄窄的，系着黑色的破围裙，武生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并且假说途中遇到不开心的事，想借他家休息一下。武生打听田七郎，对方答道：“我就是”，于是把武生请进屋。只几间破屋里，到处都是虎皮狼皮，武急忙以黄金相赠，七郎不肯接受。武生再三强行相赠。七郎拿着金子，去告诉母亲。不大一会儿老态龙钟的母亲走过来，神情严肃地说：“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想让他与贵客共事！”武生惭愧地退出来。

武生回来的路上反复琢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给金子怎么不收呢。手下有个随从告诉武生，他看见田七郎拿着金子去给母亲时，七郎母亲说：“我刚才看那武公子脸上有晦气，久后必遭大祸，接受别人的恩典，是要还的。富人以钱财相报，穷人以义气相报。无缘无故接受他的馈赠，将来他有难，你恐怕要以死相报啊。”武生听后，深深地赞叹七郎母亲的贤良；然而也因此愈发倾慕七郎。

第二天，武生设宴招待七郎，可七郎推辞不到。武生登登门拜访，坐下来讨酒喝。七郎自办酒菜，摆上鹿肉干，礼数十分周到。过了几天，武生邀请七郎想酬谢一番，七郎才到。两人谈得非常融洽。武生又以金相赠，七郎不接受。武生假装说购买虎皮，七郎才接受。七郎回家一看自己储存的兽皮，算一算抵不了这么多金子，再上山去打猎交给武生。可是进山三天，一无所获。又赶上妻子生病，看护喂药，没时间去打猎。十天之后，妻子忽然去世。为妻子办理祭祀葬礼，把武生给的金子慢慢都花光了。

武生亲自登门吊唁，馈赠丰厚。妻子下葬后，七郎身背弓箭进山打猎报答武生。武生得知后，就劝他别着急。并请七郎去他家玩；而七郎终究因为负债感到渐愧，不肯去。于是武生向他要一些旧藏品，以此方法来催促七郎迅速到来。七郎查旧有的皮革，都已经被蠹虫咬坏，全都脱了毛，感到非常懊丧。武生得知后迅速赶到七郎家，又看了看坏掉的皮革，说：“这也不错。我想得到的，本来就不是毛。”于是卷起皮革走出去，还邀请七郎一起走。七郎不去，武生就自己回家了。

七郎念念不忘报答武生，于是又进山打猎，好几天，才打到一只虎，他把老虎整个都送给了武生。武生非常高兴，置办筵席，请七郎在他家住三天。七郎坚决辞谢。武生就把庭院门窗都锁上，使七郎无法出去，只好住下，武生忙里忙外地照料七郎，为七郎换新衣服，七郎谢绝不接受；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换，七郎不得已才接受。回家之后，这个孝顺儿子遵照母亲的意见，退还新衣，要回原来的破衣烂衫。武生笑着说：“回去告诉老太太，你的旧衣服已经拆掉，做了鞋里。”从此以后，七郎就以兔鹿相赠，可是武生叫他，他却不再去。有一天，武生去找七郎，赶上他出外打猎还没有返回。老太太走出来，倚着门说：“别再招引我的儿！”武生连忙施礼，十分惭愧地退了出去。

过了半年左右，家人忽然说：“七郎打猎为争一只豹，打死一个人，即将被捕见官。”武生大吃一惊，急忙去探望，七郎已经锒铛入狱。见到武生也默不作声，只是说：“今后就得麻烦你替我关照老娘。”武生伤心地离开，急忙以重金贿赂县令；又以百金贿赂仇家。一个多月没有事，七郎获释回家。母亲感慨地说：“武公子真是你的再生父母。只是祝愿公子终生无灾，才是我儿你的福分。

赶上武生过生日，宾客很多。晚上武生和七郎睡在一个房间里，二更时。挂在墙壁上七郎的佩剑忽然铮铮作响，闪闪发光，武生吃惊地起来。七郎也起来了。严肃的对武生说我这把剑遇恶人才会有异常，公应该亲君子，远小人，或许万一还可免灾。”武生点头回应。七郎始终闷闷不乐，在床上辗转反侧。武生说：“是凶是吉全有天意决定，何必过于担忧？”七郎说：“我别的都不怕，只是老母还健在。”武生说：“何至于这样？”七郎说：“没有就好”。

武生的长子武绅，娶王氏为妻。一天，武生外出，留下朴人林儿看家。家里菊花刚开。新媳妇觉得公公外出，庭院应当寂静无人，就独自一人去摘菊花。林儿突然出来调戏。媳妇想躲，林儿硬把她抱入室内。媳妇啼哭拒绝，花容失色，声音嘶哑。武绅跑进来，林儿才撒手逃走。武生回来听说后，怒火中烧，到处寻找林儿，竟然不知他逃到哪里去了。过了两三天，始才得知他投靠到某御史家。这位御史在城里做官，家务都委托给弟弟办理。武生以同事的情谊，给他写信想要回林儿，御史的弟弟竟置之不理。武生越发恼怒，告到县令那里。拘捕的公文虽然已经发出，但是衙役去不拘捕，当官的也不再过问。武生愤怒已极，正巧七郎来到。武生说：“你的话真灵验呀。”随后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七郎脸色变得很难看，始终一言不发，随即转身就走。武生嘱托干练的仆人搜寻林儿。林儿夜间回来，被搜巡他的仆人抓获，随即被带去见武生。武生拉过去就打。林儿对武生口出恶语。武生的叔叔武恒，身为长者，怕侄儿暴怒惹祸，劝说不如把林儿送官法办。武生听从他的话，就把林儿捆绑着押送公庭。可御史家写给官府的信早已送到；县令就把林儿释放，交给管家，让他们走了。林儿更加肆无忌惮，公然大造谣言，诬陷主人的儿媳妇和他私通。武生没有办法，愤懑得想死。立即跑到御史的门前，前俯后仰地叫骂。邻居们一边安慰一边劝他回去。

过了一夜，忽然有家人说：“林儿被人大卸八块，抛尸旷野了。”武生惊喜万分，觉得稍微出了这口恶气。可不久又听说御史家把他们叔侄俩告官了，于是就和叔父一起去对质。县令不容分说，就想打武恒。武生抗议说：“说我杀人，那是没有的事！至于辱骂缙绅，那其实是我干的，不关我叔叔的事。”县令置若罔闻。武生龇牙咧嘴就想冲上去，被一群衙役拦住了。这些执行杖刑的衙役都是缙绅的走狗，武恒又年老体弱，还没打够数，就突然死了

县令见武生的叔父被打死，也不再追究。武生哭嚎痛骂，县令也只当没听见。武把叔父的尸首抬回家，哀痛愤怒，不知所措。本想找七郎商量对策，可七郎始终不来慰问一下。心中暗自想到：我待他不薄，可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与我形同路人？同时他也怀疑杀林儿的必定是七郎。转念一想：果真如此的话，为什么不找他去商量呢？于是派人到他家去探望，可到那里一看，门户紧闭，寂静无人。

一天，御史的弟弟刚好在衙署，和县令说话。此时正是早晨进柴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樵夫来到面前，放下担子拔出一把锋利的刀，一直跑了过去。御史惊惶失措，用手挡刀，手腕立即被砍断；又一刀，才把他的头砍掉。县令大惊，狼狈逃窜。樵夫也慌忙地环顾四方。衙役们立即关闭衙署，拿起刑杖大声喊叫。樵夫就自刎身亡。大家纷纷聚集起来辨认，认识的人都知道是田七郎。县令惊魂初定，也再出来观看。他刚刚弯下腰细看，田七郎的尸体忽突然跃起，竞砍掉了县令的头，然后又跌倒在地而死过去。

武生听说田七郎死了，悲痛地大哭，面人都说是他主使七郎干的。武生不惜变卖全部家当贿赂当权者，才得以免罪。七郎尸体被抛弃在野外好几个月，鸟和狗一直围起来守护环。武生对七郎加以厚葬，七郎的儿子流落到登州，改姓佟。从当小兵开始，屡建功勋，官拜副将军。返回辽宁老家时，武生已八十多岁，领着他去拜谒父亲的坟墓。

田七郎，为还情而死，真是壮烈侠义呀，唉！人生最怕久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