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倦飞而知还

十八孩儿十八公

每年清明节我们都要回故乡，上老鼠岭祭祖，多少次爬老鼠岭，又几回回梦回老鼠岭，小鸟倦飞而知还。


老鼠岭以前叫惺惺岭，也叫右拔岭，右拔岭自然与左拔岭相对，右拔岭比左拔岭稍微高一点，客家话，“拔”是顶峰的意思，拔云寺，也就是云峰寺，大概与日语的山顶“峠（とうげ）”，意思差不多，都是“山巅、顶峰”的意思。


而惺惺岭，据说是出自成语“惺惺惜惺惺”，词典解释成语典故说“惺惺惜惺惺”，出自元代王实甫《西厢记》“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但有人考证说“惺惺惜惺惺”其实是出自唐朝《禅宗永嘉集》“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 “惺惺”是一种禅修的境界，指的是在禅修时身心都处于一种清明、安定、无杂念的状态，也就是明了状态。“惺惺”是明白心，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要明白“无住”，也要明白“生其心”，也就是明白心，明了心。“惺惺惜惺惺”，意思是大家心知肚明，你明白我的心，我明白你的心。


惺惺岭、右拔岭后来怎么叫成了老鼠岭，不是因为岭上老鼠多，自然哪个山上都有老鼠，客家话里“老鼠”有“光滑”的意思，如客家人有一种很滑溜可口的米粿叫“老鼠骨籽”，还有一种大米压制做的香脆粉条叫“老鼠粄”， 这里的老鼠就是 “滑溜溜”的意思，不是真正的老鼠。惺惺岭后来叫成了老鼠岭，大概是因为惺惺岭山峰陡峭，山石林立，滑溜溜不易攀爬，老鼠都难爬上去的缘故吧。


左拔与右拔之间的山坳叫“輋坳”， “輋”客家话发音“qia”，现在拼音一般标注“she”，这个字没有简化，有人把“輋”字“山大”下面那个“車”简化写作“车”是类推简化，不是标准字。“輋”，山大車，大山之间，能够走车的地方，当然，车是指旧时的牛角独轮车，不是现在的四轮驱动车，也就是山坳羊肠小路，不是大车可以走的地方。以前人们爬山之前，往往会在两山低处輋坳小憩片刻，抖擞精神，唱着山歌，一气引吭，高歌几曲，慢慢悠悠爬上山顶。


我小时候跟着外公爬山，也是在輋坳小憩片刻，稍微补充供给之后，开始爬山，记忆中，迈开脚步，山歌嘹亮。老鼠岭，久违的山岭，记忆中好像都是以老鼠为题的山歌开始：“老鼠仂呀看窝窝，没日没夜盯锅锅，锅锅有米吃饱饭，锅锅没米爬窝窝。”这两个“窝窝”不是一个意思，前面的窝窝是家里窝的意思，后面的“窝”是山坳，是“輋坳”的意思，也就是说，没有饭吃了，自然就要从山坳爬山上山砍柴，卖了柴谋生。


记得小时候，爬老鼠岭，每每有人唱起“锅锅有米吃饱饭，锅锅没米爬窝窝。”不经意间就会有人应和：“早上起来好肚饥，唱支山歌充个饥，以为山歌唱的饱，谁知越唱越肚饥。”


谁知越唱越肚饥。有时候，大清早唱山歌，真的越唱越饥饿。不过，每每此时，只要看见有进山割草、挖野菜或者采野蘑菇的小妹妹，就忘记了饥饿，难得相见，都会特别兴奋，逗小妹妹对歌唱到：“哥哥砍柴妹割草，妹妹莫割手指脑。哥哥没有带药来，割破手指莫怨我。”深山深处的山歌，抒发出砍柴哥哥思念阿妹的恋情。


如果此时，割草阿妹也有意，会回一首《头帕山歌》：“冬头帕哩长方方，帕上铃儿响叮当；有情阿哥找阿妹，带子带孙稳当当。”哎呀，我的妹妹呀，爱哥哥，那就恭喜你了。


记忆中，老鼠岭曾经有一座安乐寺，但因为某次山火，被大火化为灰烬，还没复建，不过，现在山上残留寺庙仍然还有一个老师傅却没有离开，好像汉阴抱瓮，抱朴守旧，一如既往地天天念经，木鱼声声，佛音经声，撞击着白天纸迷金醉喧嚣过后的落寞。红尘里的灯红酒绿，物质浮华，精神迷失，繁华若梦，光阴似箭，逝者如斯。


老鼠岭，每每听到山歌，尤其清明前后，每每想起，故乡的那段青涩岁月，寂静寂寞，那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溪一水，历历都投影重现在心中，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童年执着倔强的身影。白云无心以出岫，小鸟倦飞而知还，饱经沧桑之后，渐渐变得淡泊从容，归于平淡寂静。人世间的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记起老鼠岭，记起故乡小妹妹唱的山歌，一唱三叹：“老鼠仂呀看窝窝，没日没夜跟哥哥，哥哥有米吃饭饭，哥哥没米爬窝窝。”回荡在灵魂深处的感动，小鸟倦飞而知还。


清明时节，记起了故乡，记起了故乡的山野花香，那山那哥那妹，都是我的妹，我的哥，我的歌。小鸟倦飞而知还。

ぷ灵ふ狐ぞ

有意思。  

水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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