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红尘 文/柳风 一 春暖花开了。 城里来了一组知青住在我家对面,蕙子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个子不高,生得唇红齿白,天生的双眼皮,长长的捷毛,神似刘亦菲,发鬓垂在两只耳边,把她鹅蛋形的面庞,显得恰到好处。由于她们初来,我有点怯生,不想和她们接近,但不知蕙子怎么很快的知道了我。那时一个和我玩得比较好的女孩子和我闹意见了。蕙子看到我后故意的目不斜视,当我走过去时,她突然唱了一句“难道妹子另有家……”这是电影《枯木逢春》的插曲,蕙子唱的意思是说难道你女朋友又有别人了?有时她会大叫一声我原来女朋友的名字。再偷偷地观察我的反应。我不理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就要直呼我说:“海海,伤心了吧?” 我说:“怎么会呢,妹子另有家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笑靥如花。 很快的我们就熟悉起来,她喜欢唱歌,时常找我用二胡为她伴奏。没事时我也常去她房里玩。有一次,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房门在整理一叠信,我悄悄的拿了几封信一看,全是别人给她写的情书。开始都是写的“亲爱的蕙子:吻你!”落款都是“爱你的周33。周33不是代号,也不能按数字来读,只能用简谱音符来读。写信的是一个姓周的青年,眼睛近视,看东西总是把眼睛眯起来,所以知青给他改名叫他周眯眯,他自己也很高兴地接受了,在他追蕙子的时候,很创意的用简谱上的音符33,代替眯眯,还在33上打上高音符号。 突然蕙子说:“你要看就看,何必偷偷摸摸地做贼?”原来她早就知道我进来了,只是装着不知。她告诉我,她不爱周33,也从来不回信,只是觉得很好玩,信就保存着。说着她把所有的书信推给我说:“全给你,你自己处理吧!” “好奇怪!我怎么处理你的私人信件呢?还是你自己珍藏着吧!” “真是个苕!我爱上你了。”她说着突然在我脸上啄了一下。 我惊呆了,对她说:“千万别爱上我,那是害我,你们军婚谁人敢动。”因为那时不允许本地青年和下乡知青恋爱的,不然作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处理。我们都戏称她们是军婚。 她说:“那怕什么?坐牢我和你一起去嘛。” 我说:“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追究起责任起来也是我的呀!还会轮到你?那时你是个受害者了。” 队里安排蕙子到弹花厂上班,免除了她室外劳动日晒夜露、风吹雨打之苦。一段时间后她显得更加俏丽了。不知道是谁看上了她,又不敢当面表示,就写了一首题为“啊!我可爱的弹花姑娘”的小诗,又不敢署名,放到她上班的地方,诗中除了赞美就是追求的意思了。蕙子得意洋洋地交给别人看,“你们说是谁写的?是海海写给我写的。”天知道是谁写的,一直都没搞清楚,最后人们估计是学校一个姓胡的老师写的,真的是有贼心无贼胆哟! 有一次我骑自行车到县城去玩,经过弹花厂门前时蕙子看到了,她急忙跑出来让我等下,二话不说的就坐到后架上。 我说:“你要到哪里去?”她说: “你到哪去我也到哪去,一直向前走,永远不分手。” 蕙子坐在车后紧紧地搂住我,头靠在我背上。在县城玩了一天,看了一场电影。后来她说要照相,我和她去照相馆后她又要我和她照个合影,并说为了不惹事生非,只她保存,不让我保存,她主要想留个纪念。我想也好,谁不想和美女一起合影呢。就同她一起照,她对摄影师说:“我们照结婚照,请你给我们照好点。” 摄影师说:“好一对金童玉女,我一定给你们照的最好。” 摄影师让我们头靠着头照了个半身像,我想,反正又不会给别人看,没什么关系的。 回来的第二天就有了斗争会,原因是破坏破坏“抓革命,促生产”。 斗争会上,口号声震天动地,队里的干部拿蕙子没办法,就拿我出气,开会让我亮相,说是破坏了“抓革命,促生产”。知青孙杂种叫的最响:“打倒牛鬼蛇神杨小海!打倒流氓……。”忽然场子里静下来了,原来是蕙子来到了我身边,她指着孙杂种说:“孙杂种!你在神气什么?你才是真正的阶级敌人,你的父亲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你就是个小反革命。” 又对主持会场的人说:“他是请了假的,并没犯法,我是自己要去的,和他没关系,要是说你们一定要批斗他,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们一起批斗好了。” 孙杂种再没说话了,会议主持的人对孙杂种说:“你瞎叫什么?我们只是批评他下,又不是斗争会。”他只得让我们下去。 看到我们常在一起玩,有些人嫉妒了,看不惯了。一天夜里我在蕙子房里玩,民兵连长带着几个民兵还带着绳子,想来抓我,蕙子发现了他们拿的绳子想绑我,边喊别的知青边抓他们的手说:“你们有什么权利到姑娘伢房里绑人,像捉奸的!”所有的知青都出来了,他们同声指责那个连长,连长只得带着他的人走了。第二天,蕙子没上班,知青们也没出工,扬言要到县里找知青办告状。公社书记来找我,让我做做蕙子她们的工作,又让连长来赔礼道歉。 我对蕙子说:“玩几天上班吧,不要再闹了。” 蕙子说:“我这样还不是为你出气呀,你说不闹就不闹,嘻嘻!卖你一个面子。”此事才了。 过了几天蕙子去县城取回了我们的相片,给我一看,还真的照的很好,相片上,她笑的花枝招展,春光灿烂。她问我要不要留下一张,我真的好想要一张,但又怕惹出风波,就说:“算了,还是你保存着吧。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蕙子喜之不禁的反复地吻着照片说:“你真是个胆小鬼,不就是照张像嘛,怕什么?” 要命的事又发生了,人们都在传我和蕙子照了结婚照,我以为是蕙子将照片给别人看了,我找蕙子问,蕙子却喜形于色对我说:“我没让给别人看照片,但有个天大的喜事告诉你,我们的照片被照相馆放大后放在橱窗里了,知青们去看到了回来告诉我的。” 我说:“照相馆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不通过我们允许而这样作呢?” 蕙子说:“我们去县城看看吧。”我同意了,我们去县城照相馆,真的一尺多大的照片摆在橱窗最显眼的地方,非常靓丽,光彩夺目。我找摄影师问他为什么不通过我们就放大了照片摆在那里,他说他们从来都是样的,只要是人物秀丽的又照得好的,并说:“当时你们就是说的结婚照呀,有什么不对的吗?”此时的蕙子眉飞色舞,欢喜异常。 最后蕙子说:“放到这里蛮好的,还是让它在这里吧!只是你不用了的时候,把这照片还给我们。”摄影师说:“那是一定的了。”这事终于惹来干部们的警告:不要破坏上山下乡政策,否则决没好下场。 又过些时,蕙子被安排到二十多里外的双泉小学校去教书,临行前对我说:“我要走了,虽不是很远,但再想和你朝夕相处是不可能了,我有好多不舍哟!我暂时不纠缠你了,不过我还是先定个位置,如果你要找女朋友了,那就得是我。”说完她让我抱她一下,我抱住她,她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脸紧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是唯一让我动心的男孩子!”最后在我嘴上吻了一下就松开手走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我也有好多不舍,心里怪怪的。从此之后我见她的时候就少了。 蕙子到了学校后,时不时的弄出一点小新闻来。有一次县里组织突出政治风气大检查,学校领导认真作了各方面的部署,把政治空气搞得浓浓的,打出了“热烈欢迎县检查团莅临指导”的巨幅标语。各个班级虽然都在上课,但只要检查团到来到班上,全班学生都站起来齐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校长领着检查团来到她的班级,蕙子正在旁若无人地讲课,学生们也聚精会神听讲,没人站起来叫喊欢迎欢迎,校长气的脸铁青。检查团走后,校长怒气冲冲地去她宿舍批评她,她笑着坐在椅子上,跷着腿,晃着脚,完全不理会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