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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馕 . 馕在新疆,有如稀饭油条,包子锅奎,在仙桃的每个乡镇,铺陈在大街小巷。它们个个如小面盆大小,形圆色黄,芯薄边厚,嵌着芝麻葱花,密密地排列着些针眼状的花纹。刚烤好的馕或许还沾着一星半点的盐硝粒。 . 新疆维吾尔族人把做馕叫打馕。打馕的馕坑有一米多高,矮胖的馕坑口小肚子大,好象腌咸菜用的坛子。馕坑的坑坯是用羊毛混入黏土或硝土做成,馕坑的边上就是打馕师傅的土制方形操作台,从馕坑中取出的馕就撂在上边。馕坑底部铺垫着木炭,木炭燃尽后的高温将坑壁烧的滚热,这时就可以把起先制好的面坯紧贴在坑壁上,几分钟后,香气便从坑中袅袅升起,向四周慢慢溢出。此时,光闭着眼睛,做深呼吸,已是美妙不可言传了,再尝一个刚出坑的油馕更是妙不可言,只有这样的馕坑烤出来的热馕才有那种独特的香味。馕坑里不仅烤馕也烤肉,香喷喷的烤肉就是在这土堡一样的馕坑里烤熟的。对一个我一个在江汉平原湖乡来的人而言,几串馕坑肉加上刚出馕坑的热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美食。 . 新疆维吾尔族农家,家家户户门口都有馕坑。每个维吾尔族男人必须学会的本领之一,便是打馕。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也随处可以邂逅土黄色的馕坑,馕坑的边上就是一摞摞叠的贼高的烤馕,就那样骄傲的屹立着,吸引着你的眼球,诱惑着你的肠胃。馕被视为幸福的象征,新疆的维吾尔族走亲访友的时候也包上一包自家打的馕带到亲戚家里去。维吾尔人喜欢聚餐,目的不在于吃而在于聚会,席间少不了要载歌载舞一番。由馕带来的奇妙风景,在新疆这片离海最远的土地上快乐的四散流动着。 . 来乌鲁木齐已经五六年了,我也吃惯了馕。看到打馕的小伙子都是沾了一手面粉,快乐地唱着歌,戴着绣着好看图案的小花帽,穿袖口和领口镶有装饰花边的衣服,像是刚刚跳完舞赶回来似的。那个打馕的作坊,被称为“馕房”。不管推开哪个馕房的门,都惊人相似地有双卡录音机中快乐蹦跳着的热瓦甫琴声,裹挟在满房的香气中。深目高鼻,头发卷曲的年轻巴郎(维吾尔语;男孩)用带着烤羊肉味儿的汉语招呼我;香香的馕,馕香香的。他的声调充满了风趣和潇洒,他劳作的动作在热瓦甫热烈的弹拨中,那么自然地带动出舞蹈的韵律。 . 刚出坑的馕是最好吃的。我不知道巴郎子在面粉内加了何种作料,那种莫名的香气,浸透着异域的气息,仿佛看到了新疆姑娘那深褐眼眸中,有一股不可抵达的遥远与神秘。还未入口,那香气已直冲脑门,又荡宕在腹腔,如一只小猫爪挠着五脏六腑,迫不及待一口咬下。馕边因厚而软,有弹弹的韧性。馕芯因薄而脆,嚼起来有“咔嚓咔嚓”的响声。每当我从工地回来,肚子饿很了,常常可以一次吃完一个刚烤出来的馕。冬天,馕把木炭火的热量转移到了我的胃,暖暖的。舌尖一绕,几缕淡淡的烟火味残留齿边。放凉了的馕非常硬,说它像石头一点也不夸张。但只要热一袋牛奶,将馕掰成小块泡进去,不一会儿,就变得松软可口。 . 据传说,唐玄宗天宝年间,一支名叫“回纥”的游牧部落与东突厥展开激战。最终英勇的回纥大败对手,逃在鄂尔浑氏河建立政权。百年后,这支部落遭受了灭国之灾。翻山越岭的西迁之途,他们吃一口积雪,咬一口怀揣的馕。馕坚韧的触角划过他们的咽喉,落在缓缓蠕动的胃里,支撑着无数疲惫的躯体,向着一个能够长久停留,吃口热馕的地方不屈地挪移。“回纥”成千上万的子民,散布在阿尔泰山脉和昆仑山脉之间的新疆,他们有了新的名字“维吾尔”。 . 我爱听他们弹奏热瓦甫,歌声如云莺般清亮;我爱看他们的舞姿,回旋轻盈,如天空中自由盘旋的鹘。他们家家户户都砌起了馕坑,它的香气长久地滋润着人们生活。我嚼着这种用火烤制的食品,体味到它的民族火一般生生不息的热情。 .
2011.12张才富.于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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