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眼向阳 于 2012-1-3 21:54 编辑
我这里说的乾隆并非是清朝的乾隆皇帝,而是我们乡镇一个名叫乾隆的人,因为他脸上有一脸麻子,人们常叫他乾隆麻子。他现在已经在洪湖市城区的某福利院里颐养天年了。
乾隆麻子一生没有结过婚,是一个靠挑小商品零售为生的货郎,听说他是从簰洲湾搬到我们乡镇的,有一个姐姐在洪湖市城区。打我记事时候起,就常看到乾隆麻子挑着担子走村串巷。他卖东西很讲究吆喝,最初是,姜糖―――姜糖,两分钱一尝,后来也卖鱼钩鱼线以及针头线脑等一些日用百货。随着商品的花样增多,他吆喝的腔调就开始不断翻新。他先是用一个口哨一吹,以营造一种登台亮相之前的气氛,然后就开始用一种细碎的嗓音唱道:花线―――青洋线――橡筋――火柴――皮蛋―――鱼钩―――鱼线―――啦!这个带有音乐味的吆喝曾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所特有的一道景致。
那个时候的天空永远是那样的一尘不染,那样的高于远而辽阔,太阳总是照得绿叶闪银光,大地像撒了一地的金子,似乎能听得阳光光发出丝丝的声音。每每在晴空万里的时候,乾隆麻子那动情的吆喝声就出现了,他总是选择农户的屋角或有树荫的地方歇下,然后就有不少妇女小孩将他的担子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或用两分钱换一盒火柴,或用二角钱买一个镜子,有的小孩看到他的姜糖嘴馋,就到家里偷偷拿来鸡蛋来换,被大人知道了,打得哭爹喊娘。我那时常买一些鱼钩和丝线,就用钢材棍子作鱼杆,然后再用挂在家里的屋檐下晒干的大蒜梗子作浮标,就到后面的东荆河钓鱼。
后来,由于改革开放,乡村经销店的增多。乾隆麻子的生意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他还是照例出来穿乡卖东西,也偶尔吆喝一两声,很明显,他的吆喝声已没有先前的响亮悦耳了。那时他的担子一头是小商品,一头是路上捡拾的木头枯树枝等,挑回去做柴火烧。
乾隆麻子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喜欢偷东西。他只要看上了人家放在外面的东西,没有不偷回去的。他偷的东西总是藏在那个装木头的担子里,有时被人发现了打得鼻青脸肿,但他总死不悔改,他也偷周围邻居的东西。用他的话说,我看上的东西不偷,就心里不舒服,我宁可偷了再还去都行。实际上他哪还呢?你不找他要他还给的你不成?
乾隆麻子还有值得一提的一点是讲孝心,很听他老母亲的话。有一回我上街买东西,发现他那么一把年纪了居然跪在自己家的屋檐下。本来个子就不高,又生得单薄,跪在那里像一节黑木桩,连脸上的麻子因羞愧都成了猪肝色。后来才知道他押宝输光了钱,被他老娘知道了,揪着他的耳朵,要他罚跪。他老娘不说起来。他休想起来。
那是上世纪的九八年,到处在加高加固因特大洪水毁坏江堤。乾隆麻子那天不小心被一辆搞工程老板的小车撞了,也就是胳膊撞错了省,花两三百元就能搞定。
那个老板立马问他,给五千元怎么样。乾隆麻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我的这条错省的胳膊两三百元就能摆平,他居然一开口就五千,看样子他们的钱来得太泼辣了,不能随便就答应他。于是乾隆麻子说,等一会,等我姐来了和她商量了再说。
那天的事也是凑巧,他姐姐正好在我们乡镇吃酒。一会儿他姐姐就来了。在弄清楚情况之后。那女人对肇事者说,你看我弟弟一个单身汉,都五十多了,就靠做点小七生意度日,且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你不能用五千块钱就打发了他。
后来那女人就和肇事者搓来搓去,搓了半天,女人要一万元,少一个子都不行。最后那生意人说,你看我把荷包割了也只有九千元,看行不行。那女人硬是不让。
无奈,生意人说,你记住我的车牌号码吧,我到建行取一千元就来,不过,你们这地方没有建行,我得到城区去取(那个时候乡镇还没有取款机)。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下午两点钟在这里准时等我。乾隆麻子和他姐都答应了。
那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谁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钱,在开车的路上一合计,我换一个车牌不过两三百元,何必出一万元呢,于是他开着小车就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那边的姐弟俩像痴婆娘等汉一样一直等到下午四点钟都没见那小车的影子,眼见得没戏了。乾隆麻子坐在地上开始歇斯底里的瞎通:你个湿姐子岛地吔,我说九千元算了,你硬是要一万元,结果人影子都没得了,你个湿姐子岛地也……
这叫赔了胳膊又折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