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中午慧子回来了,并带来了一些衣服,我一看是我自己的,我问:“你去我家了?” 她笑了:“我一方面想去看看公社他们的动静,另一方面也想和你妈妈说下,免她在家悲伤,我看了一下,只有小街中间用墨写的一张通辑令纸贴在那,说你是逃跑了的反革命份子,是大队造反派写的,好像再没什么动静了,我趁人不注意,到了你家,和你妈妈说了,要她放心,你在我这里,让她给些衣服我带回,她边哭边感谢我,给了些衣服、钱和粮票,说过些时候风声小了你就回去。” 我起来穿上衣服,窗外天阴沉沉的,天空是一大片灰蒙蒙。我心里也沉甸甸的,路在何方?不说还有他们追捕,就是不追捕也无法生存,首先没吃的,物质奇缺,什么都凭票供应,没粮票或供应证是买不到粮食和食品的。记得有一次供销社副食厂免票供应糕点,站队的人山人海,我也有幸卖了一包,淡黄色很好看,吃到口里就不是滋味了,一阵稻草的气味,粗糙难咽,原来他们用稻草粉碎后加了些糖精而制作的,如牛吃稻草的,再没人买了。还有一点是人生不自由,并不是你想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也没地方敢于收留你,因为时时有什么遣返,外来人口一律抓起来,没收了你的钱财,送回老家,人们是不能随便走动的,更不可能做生意,开工厂等,在外走动的是公家人,农村人不给你开证明寸步难行。 “你先住在这里,慢慢再想办法,我少吃一点,能对付的。”惠子看着我说。 “这不行,你的这里房屋窄浅,说是一个宿舍,只不过是一个套间,又加上没厕所,小便用脸盆,大便怎么办?只有到夜晚才能解决,久了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到晚上再商量,肚子饿了吧,先搞的吃。” 乡村小学,放学后有些教师都回自己家里去了,很少几个人在校。到了晚上,睡觉就成问题了,她只有一床棉被,今天早上小睡一下,两人在一起,不能整夜都同床共枕呀! 我说:“你睡吧,我有衣服了,就坐一夜算了。” 蕙子说:“那能行,天冷,会受不了的。我们就睡一床被子吧,怕什么?” 我笑着说:“那不行,你不要考验我的定力,这方面我很脆弱的。严刑拷打都过了,冷一点这算什么?” 蕙子说:“这样吧,你盖被子睡,我盖大衣睡。” 我说:“那我盖大衣睡,加上一些棉衣,就没事了。” 睡下后,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袭我鼻腔,对着灯光,蕙子的脸上神彩飞扬,眼光迷离,眼中带些渴望的光看着我,那种满柔情蜜意的目光,既脉脉含情,同时又荡人心魄,让我有些心猿意马。该死!我突然想到该骂我了,什么时候?我是个逃犯。我转过身去熄灭了煤油灯,房间投入到无尽的黑暗。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似一声的狗叫,接下来好几处狗叫,我感觉一种危险在逼近我,这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浓。“不对劲!我出去看看,你把门关好。”蕙子也急忙起来说:“你不要乱跑,先藏起来,快跟我走。”她领着我走到学校后面的一个大柴垛,上面用稻草盖着,她让我爬到上面,躲藏到稻草下面,说:“记住,不让你出来你不要出来。”说完她很快的返回去了。 不一会就听到叫蕙子的门,听到蕙大声的责骂,接着就是电筒的光乱射,开门声、跑步声、吆喝声响成一片。有几个人晃着电筒来到柴堆边,看了一下就返回去了。 在约过了一个小时,蕙子来了,她让我下来,我下来和她回到宿舍,蕙子说:“全怪我,是我没注意,我到你家的时候,被住在你家对面的华金从窗子中偷看到了,那个鹰鼻鹞眼的家伙跑到大队对造反派头子贤贵那里报告了,说我去了你家,你一定是藏在我这里,所以他们就晚上来了。” 看来这里是住不成了,我得走,到什么地方去呢?蕙子想了一会说:“我不留你了,你先到竟陵县黄潭知青组躲一段时间,那里的组长万架子是我在49中的同学,为人很好,很讲义气,我给他写封信,他会照顾你的。” 我说“那好,你现在就写信吧,趁今晚月黑风高,正好走,白天是不行的。” 蕙子立刻拿出纸笔,给万架子写几句话,又拿出了一些钱和粮票给我,说:“富路穷家,一个人在外不容易,我只有这些,你到了后,再给我来个信,报个平安,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们共同面对总比你一个人面对强。” 我接过她递来的信和钱,看她的泪又流出来了。我不想搞的依依难舍的,我说:“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