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 北门校之27

一文

借书　　北门校之27
　　
　　段昌兵说，他家一套古书，繁体字，竖排版，泛黄的纸页折叠着，是从后面向前翻看的。曾忠平老师讲过的对联故事：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往东扔；自上而下看左传，书向右翻么？那是一本什么书？我没翻看过，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打陀螺滚铁环，段昌兵说。段昌兵，调皮捣蛋排第一，个子最小，看过《小五义》的，就称呼他为三寸丁，里面小个子黑店老板，皮厚肉实骨头贱，不学好做害人的勾当，就是这般模样。
　　借书看，可以呀，段昌兵说，不过，你得给我们挑泥砖坯。出南较场，过大裕沟经，瓦罐窑老街，机械大修厂后，过队屋见到一栋堂皇明亮的土墙屋，坐西朝东，当街为三六九泥砖，两侧为土板墙，筑板时留下孔洞内，麻雀叽叽喳喳飞进飞出，屋檐下一窝燕子。准备盖个偏厦，在河边泥地扳土做成一人高晒干的砖坯，搬了一大半，段昌兵哥哥，高中部的，也回家了。不一会就挑毕。然后翻身上楼，竹技密排细黄土铺陈于楼枕的简易楼，一头灰法的段昌兵说，怎么找不到了呢，不是放在这儿吗。他哥哥问一句，从床底下抽出那本书，扔过来。
　　厚厚实实的一册，两寸多吧，封面的纸张黄而脆，微微带些黑团，指纹圆蛋散散落落地密布着，细看却是书的名字，在无数次摸索的汗手下，墨色洇开，边角多处有破损，是因为常常有人翻看的缘故吧。内页坚韧多了，纸张较封皮薄，单面印刷文字，折叠合页，就成为一页两面有字的页面，折叠起来的另一面，没有字迹，合起来装订紧；这是古时为了节省成本专门营造的样式吧？每页八九行，每行十几字，大小如花生，看起来厚厚一册，其实没有多少文字的。繁体字，形成一道阻拦我们阅读的大障碍，在没有多少古文阅读经历的少年心中，这算是一本天书了。
　　有一个名字像刘备，另一个名字似乎是诸葛亮，这一段似乎写的是长板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了。《三国演义》么？可是封面上圆黝墨团，不止四个字呀？还是说，这不是那本四大古典？连猜带蒙，认字看半边，算是啃毕了一页，很精彩的故事。一定是的。现在想来，估计是《三国志通俗演义》或是《新镌全像三国志传》的，总之，那本繁体字本，我是一口气读完，只记住了故事情节人物对话，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刀枪武器与谁个更厉害。
　　这是通过劳动换来的看书机会，虽说是同学，翻看这样的书时，别有一番滋味。听说二班的柯卫东，父亲是县印刷厂书记，那是县内最早开办书籍印刷机构，家里藏书肯定无人可比的。过十字街，进武衙门，自财税局大院西侧进，丁家道子，这儿早先是丁氏家族房产的，一条狭长逼仄过道，只容得下两个人走，阴暗幽深曲折，似乎你一个人一直在走，怎么也走不出这个道子，压抑感扑面而来，一点点阳光在前面，闪烁跳动着，慢慢变大变亮，眼前大放光明，进入一个小天井院。木墙木门木窗木飞檐，雕花雕云雕鹿雕老人，我竟然不知道，在县城弹丸之地，有如此美妙奇特的所在，让你在惊喜之余，再也没有一句话说出来。只是，他家里没有多少书，倒是他伯父，从箱子里翻出一本陈旧古书，又是繁体字本，猜蒙读半边，却怎么也读不懂一句。这是地理仙的书，他大伯说，据说上五册，下五册，就是从这本书里整理出来的，你看得懂就拿去吧，难得现在有人到不认识的陌生人家借书咧。看不懂的书，是书么？收藏自己不看的书，算是读书人么？倒是没事时，天天到这个小天井院，与这位老人闲谈瞎扯，从天文地理到经史文哲，自棋琴书画到文房四宝，无所不谈，都是课本之外的奇妙世界。
　　那一天胶鞋破了，来到车站门口补鞋，一位瘦削的汉子，很惬意地翻看一本书，是一本繁体字书。在他为我补时，拿起翻看起来，你看得懂么？他顺口问，手上的活儿却没停，熟练灵活，贴布，钉线机利索走一圈，拎起锥子，扎孔穿线拉紧。《东周列国志》？我指着几个黑黑的字团，在无数次手指抚摸下，墨色淡开无法辨认的墨团问。你倒知道有这样一本书？算是猜对了书名，你知道里面的故事么？嗯，结草衔环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么？草绳缠力士杜回，玉环赠童子杨宝，怎么不知道呢？其实，那是我刚刚读过的前后汉故事东西周故事的，倒不是繁体字本，而是简体字书。三班谭武成家住城西十余里的汤公祠，步行而至，晚居于他家木板楼，旁边是一口棺材，依棺而读的我，沉浸在历史故事里。次日回校上课，才想起棺材的恐怖。柳师傅说，不错，鞋补好了，书也借给你看，不过，要早点还给我，一个星期后吧。那是我认识柳师傅的开始，家住县东门钟鼓旧楼上，常常闲聊之地，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地方。破旧残败的鼓楼，青石条由大巷子口斜斜而上，没有门，一道布帘阻挡风雨，简洁，干净，清爽，一箱子书摞在屋边的小桌子上。
　　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同学很鄙视的看着我。我扬扬手中的书，泛黄的古本书籍，竖排繁体字更是让他们无语，只是，我喜欢这样的认识朋友。
　　
　　
　　
　　北门校之一　　入学
　　北门校之二　　典礼　
　　北门校之三　　寝室　
　　北门校之四　　同桌　
　　北门校之五　　弹壳
　　北门校之六　　竹人　
　　北门校之七　　电视　
　　北门校之八　　故事　
　　北门校之九　　北坡
　　北门校之十　　堰渠
　　北门校之11　　暑假
　　北门校之12　　校长　
　　北门校之13　　武林
　　北门校之14　　第一
　　北门校之15　　晨练　
　　北门校之16　　出走　
　　北门校之17　　双基
　　北门校之18　　跛足
　　北门校之19　　地主
　　北门校之20　　挤油
　　北门校之21　　社员
　　北门校之22　　飞帽
　　北门校之23　　蝴蝶
　　北门校之24　　脚印
　　北门校之25　　赛事　
　　北门校之26　　拳头　　
　　北门校之27　　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