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弓 北门校之30

一文

弹弓　　北门校之30
　　
　　在整天饭肚子的时代，做贼成为一个只知道是食物，不可能是化解饥饿的唯一选择吧。我们还有一条路的，一群麻雀飞过来，扑嗽嗽落在野地里，漫天小黑点，在目光所及的山林中，在五峰山堰渠之上，在迤逦延绵的远山中淡去。
　　一只麻雀从门口飞进来，东一头西一头乱撞，惊慌失措地哆嗦，一身的羽毛似乎耸起，身子略略变大了。门，迅速被关上了，四面的窗户是破裂的报纸糊拢的，只是轻轻一撞，就会破开，让它飞出去，找到自由的。它只是在教室里乱撞，一群同学的吼叫增加了它的惶恐，飞得更急更快了，两只扇动的翅膀渐渐没了力气，落在一张课桌上，几位同学扑过去，它又张开翅膀，扑打几下，没有飞起来，身体子在空中飞舞一下，又落在地面，跳到另一张课桌角，歪歪扭扭地摇晃几下，掉在坐椅上。最终，女生捉住了，一根细细的红绳，系在它的小腿上。
　　麻雀很小，只有肚子那一团小肉，大姆指略大一点吧。如果有几十只呢，那不是一大盘肉么？怎么能够捉到一群麻雀，在教室里是不可能捉住的，而迅哥儿的方法，竹筐秕谷拉绳，扫雪支棍撒谷，那是在冬天才可能的。我们的目光瞅上山林，捉知子烧着吃时，不是看见很多枝丫么？
　　五峰山边，县治河旁，老屋前后，果树杂树，一株株寻找着我们的目标，是那种一枝双丫的分叉，粗细如指，形状如锐角，狭窄而坚硬的那种。柿子树，橡子树，花榴树，松树，栗子树，苹果树，梨树，榔树，楸树，槐树，柳树，眼花缭乱而无所适从，心目中漂亮美观而坚硬的形状太难找了。那么，就从坚硬实用的树形中确定吧。橡胶条，就好找多了，陈茂华父亲在卫生局工作，找来一支长长的橡胶管，细而坚韧，黄豆粗细，只是弹性不太强，拉开后力气不大，发射的弹丸打击力弱的。最后是一块皮革，把树丫分枝顶端，刻下两道凹面，橡胶皮牢牢绑紧，两根一样长的，另一头扎在皮革上；皮革狭长一块，两端钻孔，橡胶皮回头后细线捆扎住。这橡胶皮，是放置子弹，也就铁泥弹的，那是用黄泥和水，捏揉成丸，大小如花生籽；如果嫌麻烦，就在河坝里寻找白河石子，不要太大，那样不能及远，不要太小，目标不易击中要害，形状要圆，这样飞出时距离要远一些，打中麻雀时一定让它受伤而掉落。
　　一群学生，我们带着武器，放学后，上课前，在大街小巷房前屋后寻找目标。麻雀是不怕生的，它们总是一群群，一簇簇，黑鸦鸦密麻麻一片，飞过来落在树上，左手紧握弹弓，右手捏住橡皮，拉开，自分丫中点把泥丸与麻雀连成一线，松手。三丈以内，麻雀必落，五丈以外，可能会击中的。再远，就不好说了，因为弹丸有飘，麻雀会受惊而飞动，只有常常练习的人，才会在熟悉弹弓情况下，断定麻雀飞速，掂量泥丸轻重后，准确在五六丈距离也击中的。那也只有高中部几位老大哥可以做到，他们不屑于跟我们一块玩弹弓，常常到河坝参加民兵训练，一卷电线，爬在在河床上，扭动着身子，一会儿右前几步，一会儿左移几步的，一百米或二百米，几根电线在他们手中连接起来。有时也会拿出半自动步枪，还有一挺机管枪呢，枪声后，我们会前去寻找子弹壳，做成摔炮。
　　地田分到户时，弹弓在我们手中的用途少了。一大抓麻雀拎在手中，跑到河床上清洗分肢，三四块砖石支起灶炕，或者找到一块铁碗盆，或烧或煮的麻雀肉，不再是我们满山寻找的理由。因为，不再有饥饿时常威胁肚子的时候。把粗铁丝弯来弯去，形成一支如梯样弓，不是锐角三叉状，而是有支腿的“U”形。橡胶皮条如旧，皮革包子弹如旧，它的子弹也不再是泥丸，而是纸弹了。细细裁齐的纸，一指宽窄，一寸长短，再折叠，交叉再交叉，上端如尖，其后纸重叠，自后滚动，紧实密，然后在尖部停止，轻轻扣拢滚动成铁丝样的两角，呈三角形，又如一展翅飞起的大雁。
　　我们新的武器，铁制弹弓，纸质子弹。瞄准的，是教室前黑板圆圆小小的圈，又变成窗户上贴的报纸，一个小圈套一个大圈，标上从1到10数字。一环到十环是我们的追求。有一天，上课时陈艳玲忽然大叫一声，满脸痛苦，眼眶中泪水一滴滴掉下。课桌边，一位男生刚刚抬头，双手没有放在课桌上，抄写黑板上面的作业。
　　陈艳玲的腿上，有一个红点，皮肤破了，在她手上一粒纸弹沾着艳红刺目的血。后来有女同学编织而成的弹弓，橡皮筋做成，不必用铁丝，不必有皮革，只是两指撑开，纸弹在她们手中飞逝，一位刚刚低头在课桌下的男生，身子一颤，爬在课桌上好半天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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