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心花处处开

葭颦

   从前很多年的日子里，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善于与人相处的人。率性、耿直，脾气急，孩子气十足，书生气亦十足，知人情却不谙世故。总是一厢情愿地把世界上的事物想象得跟小说故事一样美好，每每总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被曲解，或独自黯然神伤，或焦躁郁闷。    直到经历数年的离奇曲折经历，我才恍然发现，原来一路走来，心花开处，朋友一直都在。只不过缘浅缘深各个不同，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散的只是一副躯壳，聚的始终是真心真情。
    这里，我撷取几个因缘际会而相交的朋友的故事，就像从花园里撷取一些花朵插在我书桌上的花瓶里：
    一，
    李伟是我2005年暑期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个弟弟，比我小十三岁，现在是湖北爱心社武汉分社的主力志愿者，为爱心事业默默付出很多。我在数年前就写过与他认识的经过，这几年认识的朋友，偶尔问及我和李伟怎么认做姐弟的。我都会介绍说是因为他当年救了中暑的我。
    前些时候，我到武汉，在乔华中办公室里，李伟和飞飞（李伟的爱人）一起来碰面时，也提到了这话题，我照例说是因了他当年在火车救了中暑的我。
    李伟则很认真纠正我的说法：“不仅仅是这样的......当时，我高中才毕业，同学邀请我去广州打暑期工。本来家人一直叮嘱我不要轻易相信人，可我有眼睛啊，有自己判断力，我可以判断别人可信不可信吧.....我上了火车之后，火车上人非常多，太热......我无意中跟姐姐挤到一起时，人堆成了一团，根本挪不动了。我这时得知姐姐身边带的两个孩子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当时那么乱，她居然还肯去照顾别人的孩子......火车到了江西地面时，车门打不开了，有人从车窗爬上来，然后从车窗外往里面拉人，拉一个人上来就往车厢里丢一个......姐姐看见他不顾别人死活地乱来，丢进来的人把别人怀里的婴孩都砸得哇哇大哭，她自己被挤在人堆里动不了，却要在那里管闲事了......她大声斥责那个人，根本不管当时环境恶劣，热得令人根本受不了。结果我亲眼看着她因为情绪激动，脸色很快就变得煞白，然后人就摇摇晃晃了......”
    我听到李伟说到这里，忍俊不禁，也想起了当初的情形：“是呀是呀，当时那火车上人真是多啊，又没空调......座椅上坐着人，座椅椅背上坐着人，座椅下躺着人，茶几上坐着人，行李架上也坐着小孩子......我被挤得根本找不到自己座位，别说去换卧铺了......”
    李伟对乔华中他们说：“当时，中暑的三个人，救护的三个人，总共六个人被丢在站台上......现在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个人一直在联系.......”
    其实，李伟还有一点没跟乔华中说，那就是我和李伟说的第一句话其实不是好话，而是呵斥他的。当时我被挤得头昏脑胀，眼见着实在挤不过去了，就坐在了自己行李箱上，把一个行李包放在脚下。看见有小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我一面叮嘱跟在我身边的两个孩子小心，一面警惕着四周。正闷热疲累焦躁至极时，李伟当时应该是被后面人挤的，啪的一下踩在我行李包上。我淬不及防，见他那么大个子（李伟身高1米81），有些忌惮，怕他是有意的，就没好气说了他一句：“你小心一点啊，别把我的包踩了。”
    李伟认我做姐姐之后还跟我提了此事，他说第一次听见我呵斥他，就想：“这个女人怎么脾气这么坏啊？”后来，他说看见我不停管着各种闲事，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才特别关注了我，也因此，他才在我昏厥的第一时间扶住了我。
    有时候想，我当时若只是一个沉默的明哲保身的旅客，那么我还会有这么一个好弟弟吗？以前到武汉我是住宾馆，从今年开始我到武汉就住在李伟家里。我比较粗心，总丢三落四，在他家住的时候，老找不到自己东西。看见我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就笑：“姐姐，没事儿的，在自己弟弟家里，东西胡乱放都没关系。”
    前次，我原本准备洗澡，进卫生间后，因拉肚子，半天没出来，飞飞怕我出事，小心翼翼在门外柔声喊：“姐姐，姐姐，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太热了？你是不是昏倒了啊？”
    每次听见他们夫妇那样亲昵地喊我姐姐，我心里总是暖暖的，非常非常感动......有一种手足情，不一定必须与血缘有关。
    二，
    今年6月16日网友节。我14日从武穴到武汉，打的赶到约定地点与几个朋友会面商议一些事务之后，再搭公汽去火车站。上了公汽之后，我坐在公汽前半部面对过道的高台椅子上，那椅子下面是过道，无法放行李。我看见我侧面那个朝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戴墨镜的大姐，就对她说：“您好！我可以把包包放您这里吗？”
    她没注意到，我再次对她说：“我可以把包包放你这里吗？”
    连说三遍，她才恍然意识到我是在和她说话，立刻笑着说：“没事儿，你放吧。”
    我道谢之后，把包包放在了她脚旁边的空处。接着我靠在椅子上揉太阳穴，准备休息会儿。没想到，她却对我产生了浓厚兴趣，摘下墨镜，不停问我去哪儿，是干什么的.....又不停当众夸我身材好，裙子漂亮，眼睛漂亮，夸得我都无地自容了......
    足足寒暄了半天，她才笑着对我说：“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吧......希望你从天津回来时也从武汉经过，我想和你聚聚，关于你们的爱心事业，我很有兴趣......你知道吗？刚才你跟我说话时，我根本没想到你是在跟我说话，也没想到会遇到你这样的人。如果是别人，根本不会跟我打招呼，直接把包包放我脚下了.......”
    我有些疑惑：“不会吧？这是做人起码的礼节啊，如果我把包包直接放你脚下，你要下车离开椅子时就挡住你的脚了，必须要跟您打招呼的才行呀。”
    她笑着摇摇头：“这就是你的教养所致了。现在的人很少具备这样素质的......当然，我相信到了将来，有素养的人会越来越多。可目前还是很少......”
    听罢她的话，我不由得反省起来：我平时是否有过失了教养的行为？原来我们在这世间无意识的一言一行都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念一言善，则朋友来；一念一言恶，则朋友去。
    三，
    网友节结束当天，我就坐火车赶了回来。在网上预约买火车票时，怎么都买不到从天津到武汉的，最后买的是从天津到九江的，没想到竟然因此让我多了几个朋友，尤其是得了一个才华横溢非常善良的弟弟。想来也是一份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我是6月15日到天津的，北欧华人报的刘彦军是我在世界华文媒体联盟第四期研修班的同学，他常年驻扎在天津，得知我到了天津，他开车接我，把我送到宾馆之后，又请我吃海鲜，各种各样海鲜叫了一大桌子。
    结果我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吃了海鲜之后，15日晚上拉肚子整整拉了一夜。以至于16日网友节当天，我眼睛抠着，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了。网友节结束后，彦军告诉我说中新社罗主任也正好来天津了，我便和他一起赶过去与罗主任和他朋友们见了一面，然后又赶到火车站去坐晚上十点多火车。
    上了火车，帮下铺的一个女孩过了验票关，我洗漱之后爬上自己的中铺去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睡到了第二天，就是6月17日，我听见别人在说蕲春、九江什么的，怕误了车站，就爬了下来。我们下铺的两个女孩正让我对面中铺的小女孩画素描。时间只剩下半小时，那个小妹妹也给我画了一幅素描。我见那小妹生得清秀可人，就忍不住拿相机拍下了她和两个下铺女孩的照片。小妹妹害羞，非要抢过我相机，不肯让我拍照。我笑道：“你先看看......你放心，我不会公布你们照片，咱们可以相互传照片，你若是实在不喜欢，我就删掉。若是可以的话，我在空间建一个相册，设置一个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的密码，别人看不见的，好不好？”
    看看大家都在准备下车，我探头问了问隔壁卧铺的人是否知道火车站附近的汽车站，我说我要搭车去武穴。隔壁卧铺位上一个睡中铺的男孩对我说：“没关系，我和你一起下车的，我带你去车站。”
    也是奇怪，我坐过那么多次火车，只有晚点火车，从来没有早到的火车，可这次我坐的火车居然早到了四十分钟。我下火车时迷迷糊糊的，出了车站找伞时才发现我还有两个袋子落在火车上没拿下来。来不及跟那个男孩打招呼，我就飞速跑回去，怕火车走了。车站工作人员说不怕不怕，这趟火车还有四十分钟才发车呢，因为早到了四十分钟。我跑到火车下面，拍车窗，比划着，我下铺的女孩赶紧拿下我的两个袋子递给我。
    拿回行李，我才想起那男孩，心里嘀咕着：这下糟了，那男孩肯定走了，我这个路盲，等会儿怎么找汽车站呢。
    没想到，出了火车站，我看见他站在广场上冲我招手，瘦瘦高高又帅气的他在人群里很显眼......
    志武后来跟我说：“我当时担心姐姐上了火车可能不下来了呢，但还是觉得应该等一等......”
    他说他没听到我之前与那几个女孩的谈话，只听见我和她们最后说的几句话，就是关于照片怎么处理的事情。他告诉我说：“我在隔壁听见姐姐那几句话，还没看见姐姐本人，就在想，这是怎样一个人呢？怎么说话这样替人着想呢？”
    我有些吃惊：“那几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吧？那个小妹妹怕被人拍照，我要尊重她的心愿呀。”
    志武笑道：“这就是姐姐的特别之处，现在的人，很少有肯替人着想、很少有时刻想着要尊重别人意愿的。”
    之后，我便笑：这一趟参加网友节吧，去的时候认一个姐姐，回的时候认一个弟弟，都是在很短很短接触的时间里，因了我无意中的一两句话才对我有了浓厚兴趣。想来与人为善，真的可以让我们获得很多惊喜......
    我更没想到，只是那么短短一会儿时间，志武知道我网名和QQ号，回去就上网查了关于我和湖北爱心社的相关资料、情况，然后就对我说要加入湖北爱心社，虽然他马上要去北京上班，但他可以发动他家人和同学在蕲春开展爱心活动......
    梦儿绞尽脑汁填报志愿时，我正忙着调查整理今年毕业的贫困生成绩，忙着为前来求助的孩子解决问题，顾不上为她选学校。当然我对填志愿也比较外行，加上自己也太忙，所以索性丢给梦儿自己去选择。
    胡琴得知梦儿为填报志愿而头疼，很是着急，打电话来为我们提了很多建议，又建议梦儿去找她以前的班主任郑老师。梦儿把她选了两天的学校名称，拿去征求郑老师意见时，郑老师全部给她否决了。梦儿傻眼了......
    当时，志武正好回到了天津，参加他在天津大学的硕士毕业典礼。我随意地说一句：“要不，志武你帮我给梦儿选学校填志愿吧。”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也没认为他能帮上多大的忙。不曾想，他第二天就发给了我一个文档，上面罗列了全国各省比较好的二本院校名称，还用不同颜色区分开了实力不同、口碑不同的学校。学校名称下面，他又罗列出了各个专业的学校知名度排名......这个文档让我目瞪口呆，因为这足以让我见识到志武的办事能力和办事风格。甚少有人能把一件没有工作约束力的事情做到这么细致、全面的。
    志武说：“这几天，同学每天一起吃饭，我回来才弄的，昨晚弄到一点多。今天毕业典礼，我挨个儿问我同学.......我同学都是从全国各地大学考过来的研究生嘛，他们清楚自己所在地的大学实力如何.......”
    听得我感动莫名。这还不够，他第二天又熬夜到一点多，根据梦儿爱好的专业，做了进一步筛选，重新再发一个文档给我......
    梦儿最终的大学志愿填报，就是根据志武筛选出的学校，拿去请教郑老师，做了志愿填报排序之后，再去填写的。不管录取结果如何，这份尽心竭力的无私帮助，还有这份谨慎细致的工作精神，都足以让我铭记不忘。
    认识我之后，志武时常喊我神仙姐姐，甚至还在看了我QQ上好友给我印象评价之后大笑着说：“姐姐，怎么在我之前也有人称呼你是神仙姐姐啊？”
    我也禁不住笑：“你是先见过我本人，然后加我QQ的。那个喊我神仙姐姐的，是从来没见过我本人的外地朋友，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弟弟。”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清醒认识到：正是因了这些优秀、纯善的朋友给予我的关爱、信任和支持，我才能逐步褪去旧日的尘土，一点一点成长为今天的葭颦。若认为我是神仙姐姐，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天生的神仙姐姐，而是被岁月风雨和人间纯爱淬炼出来的。
   

    葭颦写于2012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