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大型叙事诗歌《巴神曲》三部曲 第三部曲

诺源

归去之魂兮·十四行诗（土家族民族文化大型叙事诗歌）

作者：诺源   湖北利川市人

一、伐树备棺①

你在刻意斟酌着枋子②的质量体系，

让每座山都落满了你壮年的脚步；

你希望珍藏枯骨的城堡等同价值，

就像一件没经过镶嵌接补的华服。

所以，杉树千年不屈伸长后的谑掠，

化为你乐道的雄头、墙子、底子、盖子③；

那锃亮的漆色则是整棵树的鲜血，

诗的结尾是为殉葬击鼓、历歌、啸泣。

当然，这样的因果你早就不去深究，

用屈指递减着正慢慢镂空的岁月，

把你百般重视的降临渲染成深秋，

在尘世行走你在消亡之后的婉约。

你就是那深山里轻生重死的精魂，

将与整座巴民族高贵的丰碑共存。

【注释】①伐树备棺：土家遗俗，即老人还在生的时候，就要为老人提前准备棺材；②枋子：土家称谓，即棺材；③雄头、墙子、底子、盖子：棺材的各个部位的组成部分。

二、落气招魂①

所以，将留下后裔痛不欲生的真容，

独自驾着金銮龙舆慢慢滑向西方；

当你把灵魂植于某个回溯的天空，

双手紧拘尘世那难于铭状的余光。

而你又怎能隐忍伤痛，去疾呼安然，

把老态龙钟坐立的暮年原封保存；

你只能许身于那芳草凄迷的水岸，

在落气炮②响之后，通向岁月的黄昏。

你虽然走得有些不那么甘心情愿，

但又怎能纠结于铜色壮年的心跳，

去聆听山野、长河以及儿女的哭喊，

一起羁押烟香尽头那朦胧的故道。

这样，你的遗像在留守中形同虚无，

这样，你的情人以及伴侣将会孤独。

【注释】①落气招魂：土家族丧葬遗俗，老人刚断气，须举行招魂仪式。就是死者的女儿或者媳妇等至亲女性扑在死者身上大哭，并掀动着亡人，希望能恢复正常，回转阳世；因为断气并不意味着死亡。假如招魂无效，死者长眠不醒，就开始哭丧，顿时堂屋里悲声一片，令人潸然泪下，心情无比悲痛;②落气炮：“落气炮“即在确定老人死亡后，须燃放鞭炮，谓之落气炮，同时进行的还要烧落气钱。鞭炮声的另一个作用是告诉左邻右舍，老人已“仙逝”，这样众人会主动前来帮忙。土家俗语“人死饭甑开，不请自然来”。

三、净身更衣①

其实，你一生有太多悲欢离合故事，

宛如措不及防黯然神伤苛刻孤单；

这或许就是你无意去触碰的虚实，

夺取最后划过黑夜的美丽和凄艳。

你在一切没了遮掩后，无语的诱惑，

洁净的水拭去你无人规劝的离弃；

像终究要知道的那些星辰的跌落，

注入沟壑的脸庞、老帽②深锁的发髻。

被陈规束缚的青丝、老衣③一再重叠

以三或七的比列掀开死寂的土壤；

你女儿准备老被④，儿媳赶制的老鞋⑤，

一定缝满密密麻麻的怀念和哀唱。

你带着梨花的纯洁轻弹疲惫音律，

在栉风沐雨无人的黄泉行走忧郁。

【注释】①净身更衣:通常是在后人哭丧完毕，就给死者淋浴净身。孝子给老人换衣服，盖上老被；②老帽:死者头上戴的帽子称为老帽；③老衣：死者穿的衣服及裤子统称为老衣，其颜色主要是红、白、青、蓝四种。穿的衣服和裤子都有一定的讲究，数量上是要穿单不穿双，衣服和裤子的一般比例为7：3，然后用七根青线做腰带系在死者的腰杆上;④老被：死者身上盖的被子，是死者女儿、侄女等在死者生前就已经准备妥当。死者盖的老被也有讲究，是盖单不盖双，如果盖单数后剩下的将在死者入葬后在坟前焚化送给死者；⑤老鞋：死者穿的一种软底鞋，为的只是不让死者在奔赴黄泉的路上脚受苦。

四、焚香祭祀

每当粗糙的烟火拂过孤独的天空，

有人是否看到眼中不经意的光芒；

一张陈放多年的黑白照在阴影中，

会不会是你心酸嘴唇无声的黄腔。

时间总在摧毁一切，包括你的余光，

没有人解救寂寞寒光守候的屋脊；

所以，这永远无法企及的天各一方，

覆盖的纸钱①隔断流光溢彩的记忆。

你已经回到老家风尘仆仆的屋檐，

在生死两痛的阴阳世界完成交接；

花费你后裔置于头底燃烧的纸钱②，

做寂寞寒冰烟消云散的通关文牒。

这样，你枯黄的地油灯③下清点余温，

让更大黑影覆盖讳莫如深的步韵。

【注释】①覆盖的纸钱：死者净身更衣完毕，须在死者面部上放一帖纸钱以遮挡光线；②燃烧的纸钱：这里的纸钱是指死者断气时所烧的落气钱纸灰，须用布包上放入死者头底，在入棺的时候放入棺材里面；③地油灯：用一土碗，内倒入桐油或者菜油，放一拧灯草点燃，置于死者沐浴净身的停尸体的木板下面，叫地油灯，上面须用一筛子斜斜倒扣。其用意一方面是防止蚊虫叮咬死者，另一方面是为通往阴间路上的死者照亮和驱寒。一般入棺后会将地油灯移放到棺材下面，昼夜不熄。

五、 上榻入棺①

是的，你儿孙悲嗷的哭声惊动街坊，

滴响的爆竹②，敲击深不可测的心扉，

或因你在活着日子的质朴和善良，

或原谅你人世中犯下的所有罪孽。

总之，死者为大的戒训将容忍一切，

总之，盖棺之后怎么能再与你质证；

曾经的恩怨、芥蒂和欠债以及仇隙，

终因倒扣的灰印一笔勾销，化为烟尘。

可你席枕老瓦③、残木、火纸如鲠在喉，

让垫塞躯体的纸钱，把你结痂围捕，

让无数拥观的目光、无数相帮的手，

将你不留余温的肉体尘封入棺木。

你终于能悬浮于烟火，帷卧于安静，

相帮众人是孝子，你是他们父母亲。

【注释】①上榻入棺：上榻。帮忙的人来后，给死人整理面容，重新穿戴后将其置于一块门板或者棺材盖子上，这称之为“上榻”。“入棺”是把死者从停尸板上抬下来放入棺材中的过程，称为“入殓”，又名入棺。在放入棺材之前，孝子用纸钱烧好灰，请梯玛将其灰均匀撒在棺材内，然后再用杯子、小碗等在灰上倒扣出印来。一般情况下，死者有多少岁，就扣多少印；②爆竹：在死者正式入棺后，须燃放一挂鞭炮；③老瓦：“老瓦”是指房屋上年代较久的瓦。具体过程是将死者的头部置于棺材没有雄头的那一头。然后用纸钱、木头等用青布包住做成一个枕头放入死者头底，其身体空荡部位须用火纸钱垫实，但棺材内不能放金属、五谷杂粮等物

品。

六、 搭建灵堂

不知是在刻意奉承你艰辛的岁月，

践孝的儿孙搭建焚香祭祀的灵堂；

还是因巴人殊生重死的离歌千阙，

用孝堂阐述毕兹卡①最伟大的信仰。

所以，没谁将活着的日子平淡跶伐，

吝啬的清派一些简单粗燥的供奉；

这里将门道若市，抹去离世的回煞，

增添车水马龙的无上荣光及显重。

这样，南山的翠竹松柏会列入殉葬，

编制你寿终正寝的帷幔、牌匾、花环，

苍劲行楷，将公正叙述你生平过往，

如同长途跋涉后，苦苦耕耘的稻田。

从此，你的音容笑貌，将会燃成佛香，

在神灵重瓣的莲花台下转生脱像②。

【注释】①毕兹卡：土家语，汉语意思是“本地人”。是土家人的自称，也是别人对土家族人的称呼；②转生脱像：土家人认为人死后，这辈子如果是男人，下辈子在投胎后做女人，如果是女人，下辈子就会做男人，因此一般在灵堂的牌位上会书写“紫竹林中脱女香，莲花台前转男身”。

七、择日看地①

由此，选择清幽福祉令人煞费苦心，

对于会阴佑子孙的说法沉信不疑；

即便踏遍万千沟壑，翻越崇山峻岭，

也要去寻找能使后辈发迹的端倪。

梯玛开始架上罗盘，虚眼测算生辰，

根据你的八字，打下标记②系上纬线；

道貌俨然的宣称，在这里埋葬真身，

有龙穴地气补给，儿孙会登封状元。

接下来，会合目掐十选择王道吉日，

甚至能精确到分秒的安归于南山，

将在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护卫里，

不再因尘世那样卑微而惶恐不安。

所以，你不单是只在阴间享受极乐，

得继续履行兴旺家族的荫佑职责。

【注释】①择日看地：“择日看地”是选择下葬的日期和地点，并以此来决定道场的时间。按照土家人风俗习惯，老人逝世后，如果不看期就施行三天吉葬的风俗，即从老人逝世那一时刻算起，第二天晚上坐夜，到第三天拂晓一定要将老人送上山去安葬；如果不依三天吉葬的风俗，就要请风水先生根据死者的子、女、媳妇、孙子辈等人的生辰八字与死者的生辰八字去“合”，再选择一个黄道吉日，选择一个风水最好的墓地安葬老人；②标记：风水先生根据死者的八字和断气的时间选择的风水墓地，并架上罗盘测出方位朝向，采用三点一线的原理进行插扦标注。

八、告丧赶信①

当深深敬仰着你的亲人逐渐淡然，

在灵堂前冷静得如黑铁一样缄默；  

那些毫无根由的远亲以及你生前，

荒芜多年的老友都被囊括于名册。

事实上，有人会因噩耗而滴下清泪，

不愿相信偌大岁数的你，突然离丧；

有人会因抹不开情面而佯装伤悲，

多年不见，怎么会这样的猝不及防。

如此，你如空气嘶鸣的灵魂将感动，

将心安理得的沿袭祭鼓②考究前生；

相信，你定会归于义无反顾的从容，

冥灯照耀的转盘，度量人世的爱恨。

你将站立焚香处，痛苦涕零的等待，

看着山乡族亲踩踏栈道哭述而来。

【注释】①告丧赶信：“告丧赶信”，即人死亡后，其家属将死者去世的噩耗告之于众。一是通知左邻右舍；二是通知亲朋好友。并拟定出名单，委派专人亲自上门告知；②祭鼓：土家族常用的打击乐器，在丧葬中用的鼓称为祭鼓，常见于坐夜唱孝歌之时。

诺源

九、 跳丧开路①

其实，离密约入土的吉葬还有三天，

伤心欲绝的女婿得为你送台厚礼，

把你的丧祭变得神秘莫测和怪诞，

如一台刚劲夸张活灵活现的武戏。

那歇斯底里的词牌高腔飞旋起舞，

梯玛歪斜的步履踏着离殇的鼓点；

那悠远绵长的唢呐铜音千迂百回，

沿红灯指示方向穿越黑暗和凶险。

那旋转的棺材让你感到晕头转向，

鼓锣镲钹密布的击音止息你安歇；

频繁出入的人群大声讨论着死亡，

让这场无休无止的闹事愈演愈烈。

你只能做个听众，你只能佯装假寐，

其实对于死亡，你比他们会更明白。



【注释】①跳丧开路：“跳丧开路”即“打绕棺”或者“穿花”、“开路”。 老人去世停棺材于堂中，请巫师行法事祭祀。“绕棺”时，灵堂气氛热烈，红烛高照，香烟袅袅，棺材右角点“长明灯”一盏；巫师将法咒一念，昭告亡灵，随后“绕棺”就开始了。“绕棺”活动，一般由三、五、七人组成，至少三人，取奇数跳唱。在跳唱时，由一年长者担任领头，其他人跟后，围绕棺木，不能出离灵堂，故称“绕棺”。 承袭了古代“绕尸而歌”的传统。丧歌的曲调有撒尔嗬、叫歌、遥丧、将军令、正宫调、一字词、节节高、螃蟹歌等数十个曲牌，其节奏明快，曲调多变。跳丧舞姿有曲、颤、悠、靠、转等，除跑场子、四大步等基本套路外，多模仿山中飞禽走兽和土家族的一些农事活动。



十、坐夜守灵①

可你没留下光明用笔去写上遗嘱，

你也不是英雄，当然就不会是烈士；

但是，你儿子将会在你幽冥的通途，

拨弄照亮的油灯焚纸燃香的接济。

这样，你将会被幸福的接纳或超度，

将不会被蠢蠢欲动的指爪所戕害，

你也将体验到，如石头一样的幸福，

隔着棺木清醒时终要得到的华盖。

在黑夜尽头，人们会以你为座右铭，

世界也为你降下无比尊贵的旗帜，

而你呢？最终要失去这唯一的黎明，

对着太阳朗诵步履样歪斜的残诗。

所以，你与生者缔造了永久的联盟，

你儿子生来的行孝陪你消磨夜晚。



【注释】①坐夜守灵：“坐夜守灵”是土家族吊唁亡人最为的仪式之一。一般是从亡人落气当晚到死者下葬前夕等时候。在这几晚上，孝子将熬夜守灵寸步不离，灵堂上则是孝歌不断，充分表现了“击鼓踏历歌，叫嚣以兴哀”，“通宵且达旦，歌舞尚不息”的丧葬形式；



十一、吊唁亡灵①

天啦，这何等热闹恢弘显赫的场面，

山民的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祭吊，

铺天盖地的锣鼓，把天空煅成火焰，

那发情的雄狮正来回腾跃和舞蹈。

尖声的唢呐，宛如一坛漏气的老酒，

色彩斑斓的花圈是你临终的遗言，

翻来覆去的祭帐①记录人生的不朽，

跪伏的灵堂是你传遍大地的呼喊。

因此，那密密麻麻名正言顺的人情，

权作你为儿孙留下最后一笔财宝；

那些歪歪斜斜用文字哭唱的语言，

将作为你去往西天的路费及开销。

这样，你的猝然离去才会物超所值，

为你哭灵搭礼的人才会竭尽全力；



【注释】①吊唁亡灵：死者大夜这天，一到晚上，三亲六戚，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纷纷带着烟花鞭炮、花圈挽联、喜被祭帐等前来吊唁。到达坐夜现场，首先燃放烟花爆竹奠祭死者，而孝子听见外面来宾的烟花鞭炮声响，就会马上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跪在棺材两边迎接来宾。烟花爆竹燃放完毕，来宾来到灵堂，献上花圈，对着棺材遗像三拜九叩，然后扶起跪着的孝子简单慰问后，再到两边厢房的礼桌上登记送礼的情况，随后将休息喝茶吃饭等；②祭帐：土家族传统的祭礼物品，用白布或青布做成招幡，上书挽联。



十二、祭文遗章①

当编排多年的祭祀骤然拉开序幕，

你将为归真灵前找到恰当的理由，

而那些苍伤怀旧的数落彼此起伏，

正如你的壮年曾无休无止的哀愁。

于是，人们沿求你盘旋而上的足迹，

在这错综复杂而简单的彪炳过程，

轻而易举的，找到你的根源及起籍，

倾听那低沉的烟火中嘶哑的原声。

你其实就像清风刺痛人们的泪腺，

羸弱的泪滴宛如蛇行匍匐的忧伤；

解佩的岩石将如无处不在的流言，

让雕琢的文字化为你晕眩的泪行。

所以，在这之后你不再是无依无靠，

为日后墓碑贴满青翠欲滴的文诰。



【注释】①祭文遗章：在坐大夜的中途，有实力的土家人或者子孙众多的家庭会举行宣传寿文，讲演死者生平经历、德行，以此启迪后人不忘根本，应以耕读为重，守家立业，以德行善、以孝为荣。



十三、撒尔荷曲①

是谁在大夜制造生死两痛的景象，

合唱的丧鼓问答古今来去的身世？

谁用粗狂的身姿、高亢豪放的颂腔，

让围观的人群为你的死如此痴迷？

你没忘记漫山遍野的狩猎和耕种，

临葬夜空，持续时间与岁月样古老；

在夜色深处，那紧扣的箭羽和长弓，

恰似三千年头顶向上生长的茅草。

撒尔荷啊，如当年气韵悠长的峻岭，

祭奠屋场像极了祖先征伐的战场，

打鼓踏歌的征曲是巴人彪悍身影，

在达旦的夜宴中编排梗叶的曲殇。

虽然没有越过这曲终人散的夜空，

但绝版的心处，将展示去向的从容。



【注释】①撒尔荷：“撒尔荷”又名打丧鼓，是土家人的祭祀歌舞，在鄂西民间有着极其久远的历史。据传，它起源于土家人的先民“巴人”的古代战舞和祭祀仪式。远在商纣时期，巴人助武王代纣，前歌后舞，以凌殷人。后汉高祖刘邦，数观其舞，乐其猛锐，令乐师习之，引入宫庭，誉为巴渝舞，流传至今。史书记载：“父母死，打鼓蹈歌，亲戚宴饮歌舞”唐人在《蛮书》中记载：“巴人好踏踢，伐鼓以祭祀，叫嚣以兴哀”。 撒尔荷的典牌较丰富，有“叫歌”“摇丧”“打上一”“怀胎歌”“哑迹子合”“姐筛锣”“燕儿含泥”“螃蟹歌”等主。舞蹈动作别具一格，古朴粗犷，形象逼真，优美动人。



十四、 开席搭理①

推杯换盏的时间毫无知觉的逃遁，

这臃肿的世界已经变得杂乱无序；

而那些成群结队，来往穿梭的人群，

如一局经久不息亘古不解的残局。

夜临了，僵硬面庞已露出不舍痛哭，

可除了你，那孝子贤孙将没人关心；

在你活着时小心翼翼积攒的财富，

于你节衣缩食的水席，将消失殆尽。

由此，每当换席那支客破败的喉咙，

就滔滔不绝喏唱一种押韵的陈腔；

跪叩的孝子，手杵丧棒②请扶柩相送，

这原本就是一本心照不宣的欠帐。

没人在犯众的夜晚大声宣称不还，

那些醉意的来客明晨将抬你上山。



【注释】①开席搭理：“开席搭理”也是土家丧葬习俗，是在来宾围席吃饭的间隙，由知客士手提灯笼和铜锣，领着手握杵丧棒的孝子来到席前向来宾跪膝搭礼。这时知客士哐哐几声锣响后，扯起喉咙向来宾告知清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将送亡人上山，请远近亲朋好友明早扶灵柩上山安葬亡人，之后，孝子将不胜感激，会永记扶灵之恩情，日后定当感谢亲朋好友、三亲六戚、左邻右舍的帮忙；②杵丧棒：“杵丧棒”是孝子专用的物件，即很短的竹棒，一般长约80公分以下，竹棒上缠裹白纱或白纸，手握很短的杵丧棒表示一种谦恭，因为在这天死者为大，相帮众人为大，所以孝子就得卑躬屈膝。



十五、哭灵祭孝

于是，这上演的连绵哭声蔚然成风，

构造一场沉吟了多年的潘胜景象；

仿佛遥远而亘古的悲泣心如千刃，

让形销骨锁的熙攘哭腔出口成章。

而抬上灵前的三牲趟祭①巍然不动，

像极了跌破的河水里遗恨的肋骨；

仿若纷至沓来的焰火，隐约的天空，

隐约于古道里那一笔苦寒的残赋。

而你的名义，正被簇拥着穿过街道，

隔着黄昏，用你如月亮静止的目光，

告诉亲人，死亡像极了归巢的倦鸟，

宛如人生中一笔刚好还清的旧账。

这生动场面本是场无意义的演出，

让你去背负，牵肠挂肚的冗余包袱。



【注释】①三牲趟祭：一般是死者的女婿及孙女婿前来吊唁死者的时候，送的牲祭之礼。通常分为大、小三牲祭。有经济实力的送大三牲祭，大三牲祭是肥猪、活羊、公鸡；没经济实力的送小三牲祭，小三牲祭是鸡、兔、鱼。





十六、破血河①

黑夜舔舐着尘世波光粼粼的裂纹

宛如丹霞山巴涅察七②僵冷的疼痛

绕成这山峦背后一道时间的伤痕

坠入年代久远的坟墓母性的天空

你知道桥下淤冷的侧面有条血河

那就是你出生的胎血染色了下界，

因此铁面无情的指抓会归罪逝者，

让含辛茹苦的麻玛心房布满元劫。

你怎能不管阴阳两隔麻玛的痛楚，

定会选择一个符合她生辰的坟地，

让梯玛绕棺行唱的血盆经去安抚，

那尘世幸福胎宫撕心裂肺的记忆。

构成麻玛起承转合里无私的奉献，

反映早年那蕃衍生命的分娩片段。



【注释】①破血河：停丧期间，有道士为死者超度，举行“穿花、打绕官、下地狱、破血河”等。如果死者为女性，“坐夜”这天晚上则多了一道法事，叫做“破血河”。破血河法事由梯玛主持。人死后要过奈何桥，桥下有条血河，由于女性生产后的胎血流进河流，玷污了河流，因此女性逝者会在阴间受苦。这样，就需要请梯玛超度，通过做法事，念诵《血盆经》，才能赎罪，免去她在阴间的苦难和折磨。破血河最直接的含义是孝子对母亲的报恩，反映出母性分娩的痛苦和赞颂母亲蕃衍生命的神奇和伟大；②巴涅察七：“巴涅察七”是土家族神话中的守林山神, 破血河的法事以及绕棺舞最早见土家族神话里巴涅察七的母亲死去举行的仪式。

诺源

十七、孝歌守夜①

当寄鼓露出黑夜嘶声竭力的韵脚，

那围坐的歌师正拨弄沙哑的喉头；

从此，你那苦涩而陡然静止的心潮，

宛如沉寂的马蹄，与大地暗暗紧扣。

你试图与清澈江河作谋深切怀念，

去打捞你，曾活蹦乱跳的颠沛流离；

用遣词造句装点吞云吐雾的土烟，

并搜肠刮肚的展示你鲜活的记忆。

事实上，不用这样绘声绘色的吟唱，

去复制一切唾手可得的刺心痛苦，

用干涸浑浊的老眼布局明暗荒凉，

让你顺理成章的行于送歌②的路途。

可是，你侧耳离歌的步韵如此蹒跚，

开路的手，如齐岳山③脉抽象的边缘。



【注释】①孝歌：孝歌的词调也有多种，最常见的有枝词韵。“歌手们围在祭帐前，一人击鼓而歌，有时众人帮腔，依次轮唱。唱词复杂，除有固定唱词的外，大多是随编随唱。每句七言或十言，两句或四句一首”。利川流行的“明七暗八”形式独特，每句八言，两句一首，唱七隐八，歌众合唱并重复最后三字。孝歌讲究热闹诙谐风趣，伴以鼓乐，一方面是陪伴亡人，另一方面是为了给阴森的丧葬制造喜乐气氛；②送歌：“送歌”是整个歌唱即将结束的最后时段，一人唱众人和，将孝歌推向高潮。待送歌完毕就祭鼓了，长达几天的歌场正式结束；③齐岳山：位于湖北省恩施的利川市西部，距利川市仅30公里，距万州港80km，318国道从景区穿过。齐岳山自重庆石柱进入利川境内后，由西南向东北绵延，莽莽苍苍，长达125km，总面积562km2，主峰1911.5m，平均海拔1500m以上。 齐岳山恰似巍峨的城墙横亘西天，成为古时荆楚、巴蜀中间地带的一大天然屏障和军事要地。



十八、 深夜打井①

你在认定的温暖气氛中遗爱人间，

而绝不流露出脆弱及不满的情绪；

你也不羡慕别人成功权威的光环，

那只不过是部来不及书写的呓语。

你考虑更多，在黑夜攫取责任真理，

证明自己的伟大，落实显扬的通则，

从而遗爱给大地，用你思维的慎细，

占据这一方上苍赐予的福地阴泽。

所以，那深深掘进的泥土一再向前，

沿着知命方向，挖出深爱你的产物，

挖出你珍爱，而对于生命形态而言，

你没做出激烈反应和委婉的倾诉。

就像烛光和祭香慢慢燃烧的骨骸，

实际将预测着你渐渐放下的未来。



【注释】①深夜打井：“打井”即为死者掘坟墓，通常是在坐大夜这晚的凌晨三四点钟，由帮忙的人在梯玛或风水先生的带领下，去预先选择的墓地，摆放刀头果供，然后烧香燃烛化纸钱，按照预先的标记深挖一个长方形土坑，其大小须能轻松的安放入棺材。



十九、开棺瞻仰①

如果梯玛不为你做些疯子的舞蹈，

安抚负面情绪，你就不能明白放下；

如你昨日鲜活的面孔诏示的祷告，

如三眼铳无数飞扬及跌落的火花。

所以，当有人轻启宛若宫宇的棺材，

把你活着的子孙及亲友全部唤醒，

然后默默深入、净尘、正冠、瞻仰、合盖，

在不舍途程标榜自由独立的个性。

犹如重重的寰宇无名撕裂的身体，

演绎的不过是孤寂悲痛的全过程；

甚之于，你的消失与湮灭没谁在意，

而对于死亡过于奢侈，也过于低沉。

预言，你将把一切交给高层的手掌，

洁身自爱的灵魂完成自嘲的形状。



【注释】①开棺瞻仰：出殡这天早上，孝家的男女老少会聚集在灵堂前，在风水先生或梯玛的引导下开棺，为死者整理仪容，然后封棺。其主要目的是让亲朋好友最后一次瞻仰遗容，随后梯玛会举行一些法事，孝子会在灵前奠酒祭祀亡人，至亲好友往往嚎啕大哭，甚是凄切。这也是一个比较盛大的仪式。出殡是将棺材从灵堂移到地坝里，再从地坝抬到坟场。



二十、拆堂抽灵①

当围绕你静坐的雄鸡飞舞的火光，

一声不响在你遗容面前表现诚挚，

你完全痴迷于这来自远古的吟唱，

如同雕花土船②那标新立异的旗帜。

由此，你集中精神稳住起锚的舵板，

小心翼翼数着你宗人族亲的脚步，

迈过锃亮的门槛划过世俗的水面，

然后稳居院坝人声鼎沸微妙心谷。

你其实是个处子，是不易疯狂的人，

还是将命运已知的绳套落入远方；

如经久不息营养不良的一片哭声，

绑缚你炽热澎湃渐趋前行的目光。

深跪于灵柩下方手捧牌位的孝子，

在嘶鸣的时限等待铁犁划过土地。



【注释】①拆堂抽灵：“拆堂抽灵”即拆灵堂，把灵堂内布置的祭祀器物、牌匾、桌子、长凳等清除灵堂外，然后帮忙的人在一声“起唷”的吼声中将死者的棺材移除堂屋，放到院坝预先准备好的长凳上，进行捆绑，以便安全送葬；②雕花土船：土家族远古祖先廪君所乘坐的土船。这里比喻为棺材。



二十一、慰亡发丧①

那开路的吆喝及喋喋不休的絮语，

响彻在热浪纷飞烟雾弥漫的虚空，

去姑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心绪，

让种子顺利着床大地丰腴的子宫。

那刻，你儿子摔碎的瓷砵静寂无声，

罗列的花圈、挽联铺成出行的仪仗；

抬丧的壮男宛如亟待检阅的方阵，

沉默等待土家总管高声举起右掌。

我想要送你一群牛羊或者一匹马，

或者送你一架能一步升天的云梯，

让你在轻生重死的交接，毫无牵挂，

一如既往的沉睡，吐出孤单的呼吸。

你总会拒绝一路不期而至的情节，

如同在你美眸比心还静止的离别。



【注释】①慰亡发丧：“慰亡发丧”也叫出殡，土家人的出殡是在清晨（拂晓前后）举行的，一般是在将死者下葬之后天才亮为宜，意即死者平安“上路”。这时候孝子会打碎瓷砵，端着灵牌，带着其他孝子跪于灵柩前，等总管先生讲过一些告诫帮忙的人要安安全全的把死者送上山话之后，就正式出殡；



二十二、买路送葬①

燃烧的爆竹扬起铺天盖地的尘土，

如苍茫田野一匹鬃发飞扬的骏马；

决绝如铁的哭歌以及脆响的锣鼓，

井然有序吹奏出尖声细气的唢呐。

你站在果敢无比的高处扔出纸钱，

收买饿鬼，看山道马力十足的人群，

在自嘲中去评估你亲和力的萧然，

在认定的温暖中读懂高位的灵魂。

在缓慢颠簸中预知他们对抗什么，

就像条理分明的能力、责任和耐性，

周全慎密的进程摆出冷漠和不舍，

拉断孝子因跌落跪拜②僵直的神经。

将安然无恙，行走在寂寞人群中央，

行走在即将到达的那条来生路上。



【注释】①买路送葬：在出殡送葬的路上，会安排专人沿途扔一些纸钱，谓之买路，期望那些阴间的孤魂野鬼为新死的亡人让路，并不要为难死者；②跪拜：这里的跪拜是指孝子手端灵牌走在棺材的前面，在送葬的路途中，棺材不能停下，更不能靠地，一旦落地就视为不吉利。所以，出殡时，往往需要较多的男子轮流抬丧。抬棺材的人还会抬着死者的棺材不停地抖动，称为戏丧，这也是土家族风俗之一。而死者不愿离开人世，抬丧的人迈不开步，表示是死者不愿意走，孝子必须下跪。一遇见难过的桥或者难走的路段，孝子也会马上跪下来接灵，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也得跪下去。一般出殡一次，孝子要下跪达十次之多。





二十三、平安下井①

你高贵明朗、快乐自由的生命之花，

在法事后如期抵达这窒息的胎宫；

而你一直忍耐逆境与不顺被放下，

完整淹没在这不堪重负的行程中。

其实这坚强韧性随着下井的颤栗，

已经冲淡你与这整个人世的关联；

而解套命运不再捆缚恶名及凄厉，

如不为人知的过去列入孤僻名单。

这些日子被你操纵的丧杠②和绳索，

也无须再那么紧紧的握聚成冷汗；

开棺之后他们将会忙于事业、生活，

他们不再关心你缺乏温情的不满。

被梯玛拨正的身躯将会失去母语，

在蜿蜒起伏的高山蜗居苍白故去。



【注释】①下井：土家族地区的“下井”即为下葬的意思；②丧杠：土家族地区送死者上山的时候，会用两根木棒放于棺材前后两端，用绳索捆成茶盆架子的形式，穿于四根木棒抬丧，成为抬丧杠。另外有的地方直接用两根很长的树木去皮置于棺材两边，用绳索绕过棺材底子，穿过树木捆缚，前后众人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抬着树木两端将死者平安送上山下葬。



二十四、 舞狮祭礼①

你被高高举起，如潮湿黝黑的大地，

看雄狮密集的鼓点爆竹，愈演愈烈；

你才正感到一种至高至尚的皈依，

去打开这些日子纠集环绕的心结。

你就安然醉于那顺手拈来的吆喝，

化为不绝的诵唱，美丽向晚的季节；

合道的大音变成美奂绝伦的唱和，

让无以比喻的天空隐于无形世界。

这颂扬不是述说生命本质的死亡，

而是完美的艺术及精神上的修造，

是首书写着永恒和谐自然的乐章，

以此为疆，为阴阳划上整齐的句号。

所以，你今天的无为将会无所不在，

排斥相对将作为负载实体的体裁。



【注释】①舞狮祭礼：土家族风俗，老人去世，在坐大夜这天，死者家三亲六戚会请狮子来“趟祭”（祭祀），曰“孝狮子”。第二天也会参加送葬，会在死者坟墓舞狮，领头的会说些吉祥话，曰“说福世”。



二十五、荫佑赐福

请接纳吧，你赐予后辈的衣禄①福音，

那漫天飞舞的五谷杂粮背离而至，

落入他们支撑的天空、稻田和绿荫，

像冥冥中隐藏着无法言喻的偈子。

这些馈赠在摊开的掌心堆积如山，

但之前你从没告诉他们多少分量；

任凭期盼的眼神，望向白云的岸边，

数着整块大地中日益腾文的景象。

终于，整场扬起的手及不绝的念词，

在无数围观中隐约于升腾的天空，

就像那一捧散落的阳光戛然而止，

垂钓瘦骨嶙峋的山峰泛射出绯红。

他们将感激你无上的馈赠和孤傲，

在你难以亲近的外表上暗暗窃笑。



【注释】①衣禄：“衣禄”是指死者下井后，孝子全部背对着墓地反手牵扯起孝帕，由梯玛或者风水先生面朝墓地，端着香炉里面的米一面念念有词，一面抓着米向后扬洒，哪个孝子接得最多，意味着那个孝子的衣禄最好。

诺源

二十六、覆土封棺①

我想光线走过的地方，死一样寂静，

而你儿子半跪在头顶，高扬着锄镐；

我担心这落下，是否和你一样伤心，

但后仰的姿势像极了大型的浮雕。

这样，你将会披着一树丰盛的招幡，

带着古道烟尘的身世石化成伤痛，

离乡背井中坠入遥不可及的深渊，

让萧瑟热泪沸腾整个失意的寒冬。

但是，我得讲出那无以复加的悲伤，

讲出三次高高握举的心头的呻吟；

而他强忍的嘶鸣，如那蜿蜒的山岗，

你驾鹤西去的灵魂方与天地平行。

于此，你也就不要悲恸的不忍离去，

渐行渐远的离愁拨乱浅语的词句。



【注释】①覆土封棺：“覆土封棺”是在下井仪式结束后向死者棺材掩盖泥土的一个仪式，其过程是死者的长孝子用一只脚跪于死者棺材上，另一只脚落地，手握挖锄向墓地尾部死者棺材头顶土坎上象征性的轻挖三下，然后反手后仰挖锄，这时帮忙的人会佯装不忍，顺手接过挖锄继续向棺材掩盖泥土。



二十七、砌坟安葬①

这泥土也将会以无比轻松的迹象，

跌入明媚的眼中成为永恒的记录，

而你集中在骨骼、牙齿、毛发的能量，

等若干年后成为绵长持续的基础。

但是你的城堡很小，它容不下沙粒，

容不下你遗恨大地的溃败和消瘦；

所以别让我相信今天凄绝的哭泣，

是为心中装下乐道的王土及宇宙。

就像昨天，我曾一直望着远方细想，

如果你在另一个世界同样会烦恼，

那鼻息似的坟墓逐渐垫高的目光，

堆积如山的忧郁能再次破棺出逃。

你无需伏地刻意聆听白虎的声音，

以及大地下陷时合掌虚化的残经。



【注释】①砌坟安葬：仪式结束后，帮忙的人将会为棺材掩盖上泥土，若是该墓周围还有其他坟墓的话，孝子必须在其坟前点上蜡烛，烧上纸钱，旨在使死者“融入”到该群体中去。砌坟是帮忙的男劳动力的事情，即用石头、泥土砌一个半锥形，如鼻子的墓状。迷信的说法就是为死者造一座房子。



二十八、捡柴祈福①

当你曾经预料的结局和最初一样，

时间那样残忍的把孤独藏匿大地，

沿袭你来路回到曲折怀旧的屋场，

仔细打扫你沉睡时刻留下的痕迹。

离开坟墓前，他们常无禁讳般露出，

争先恐后的奋勇，展现析产的贪婪，

带走你四周旷野青翠欲滴的树木，

谁得最多，暗示谁的财富成倍增长。

你此时也可以把想说的全部道尽，

在这恢弘仪式接近尾声的时节中；

于多次反复推敲作出深层的决定，

摆出你孤寂、冷漠以及生硬的面孔。

而你将安静的在这里耕耘和休憩，

用缄默的方式与大地万物在一起。



【注释】①捡柴祈福：“捡柴祈福”是所有孝子待死者完全掩埋，坟墓修砌好之后，在折返家中的时候会在墓地四下周围砍伐、折断一些木材树枝带回家中，喻意为“取财”，为死者送给生者的福荫。除帮忙的以外，所有孝子在返回家中的时候必须按照送葬时的原路返回。



                     

二十九、三天送亮①

昨天你说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寒冷，

由此，你儿子总是小心翼翼的挽结，

你在前世岁月的年轮，把烟火孤灯，

以这燃烧的形式完成对你的送别。

我知道，你的夜晚和星星一样明亮，

在闭上双眼的时候总有一只眼睛，

看着你身外的旷野、乱石以及高岗，

嘀嗒风声仿佛是内心的一粒水晶。

你就在这三天的旅途无声的沉默，

安静的走向温暖处和幸福在一起；

也许，你孤独咽下尘世苦涩的供果

但会在寂寞桥上许下轮回的重誓。

不必说什么，你知道此刻不能重归，

因这光芒将与你滑向地狱的心扉。



【注释】①送亮：土家人死后，他的儿子或女儿要为他守孝七天，每晚会到坟前送亮。所谓送亮是用稻草按照死者生前岁数挽节，其草把一般长有两米左右，送亮时，会在挽结的草把顶部放入熊熊燃烧的木炭，已彻底燃烧为好。其意思是为进入阴间的死者照亮取暖，好让他在阴间有火可用。如果女儿已经出嫁，在守孝期满了以后再过七天，女儿要回娘家为死者上坟。





三十、复三坟①

假若这几天来你慎行寡言的思考，

和你是躺在同一阵线的超凡物种；

那么等到三天后你定将摆脱焦躁，

在守望之中，献上灵魂复活的清供。

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变得格外忙碌，

将为你下陷的身躯端上些许土泥，

覆盖你坟茔上苍白而善变的肌肤，

倾听隆起的鼻翼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你望向不远处如黑色忧郁的新寡，

隐约产生无以铭状的距离及隔阂。

而你的眼眶装不下一朵清纯的花，

和那不能寻访一朵花身世的音色。

所以，你无须过分消极与明媚决绝，

把这三天净化为一弯深沉的明月。



【注释】①复三坟：“复三坟”是土家族风俗，即在死者下葬三天后，其后代要为其上坟，又名”垒三坟”，即用掘土工具，为其添土，修缮坟墓，以保坟墓稳固。这天还要摆上酒席，接亲戚和左邻右舍聚集，当晚还要再次点上大的蜡烛，放鞭炮等。





三十一、润七回煞①

在每个为你焚香叫饭的七期夜晚，

做道法师将沿袭造命思考的方向，

在一个无法去评估及占卜的空间，

发挥人类最为伟大的创造和想象。

由此，那些血缘和烈火纠缠的关系，

将用哭声指导你如何在地狱前行；

而关于你那四十九天的无家可依，

在超度中接纳你无度受厄的亡灵。

这样，你将在须臾的时间如期而至，

那些为了你源源不断焚化的纸钱，

让你在寒潮的世界不被冷却窒息，

从而降低你轮回日益增进的磨难。

这其实就是一场刑伤苦痛的过度，

宛若回煞之后你马不停蹄的来路。



【注释】①润七回煞：“润七”就是从死去的那一天算起每过一个七天就到新的坟地去为死者点灯，烧纸钱，放鞭炮。“润七”也就是要润七个七，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天。“回煞”是风水先生或者梯玛根据死者的八字和祭日推算出来的，说是死者去地府报道后要回家来看一看，第一次回家的那一天就是“回煞”。





三十二、守礼尽孝

当你无法节制的寂寥踌躇着逼近，

而你后裔正紧锣密鼓的衔草结庐，

为这自古通行的礼则去发现良心，

并提着身形重囊在你的世界穿度。

看呵！那浪迹的身影穿得多么慎严，

让披麻戴孝的分分秒秒形同虚空；

难道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服丧三年，

就能还清这含辛茹苦生造的恩宠。

他只能回到学语蹒跚的脚步、处子，

回到母亲的乳汁蕴藏万物的胎盘；

而你关于这一些人类进化的法礼，

以一拧炽燃的油灯构成一幅画卷。

于是这个以你的名义起草的准则，

用光速成为了无牵挂的一位过客。



三十三、立碑传世①

这样，将乘坐一匹貌美如花的骏马，

驰向落满阳光、白云和鲜花的河岸；

由此，不要说昨日卑微苍老的雨下，

以及冲进视野那犹豫不决的期盼。

他们在这里设立孤芳自赏的牌位，

留下公平的判词用于法事的佐证，

以这石头为纸，钢錾作笔，铁锤作墨，

写上永恒生平对生活不灭的精诚。

虽然，为这个决判花费了整整三年，

密密麻麻的名字则是共生的证明；

而这些精雕细刻的碑铭、图纹、石联，

紧扣青石，绝不把你推向封闭危境。

在倾向于岁月更迭、时代变迁同时，

不妨看到延续一面，你论者的气势。



【注释】①立碑传世：“立碑传世”是在三年后的清明里，土家人死后，后代为了不忘记祖先，除了在家中设立牌位，还会在死者死去三年后的日子里为其立碑。一般立碑是选择清明节的时候，碑文内容需镌刻亡人的名讳，记载亡人生平，然后是死者相关亲属按照辈分长幼顺序排列的名字。

牛梦耕

精彩，诺源兄为振兴诗歌文化遗产做了很艰辛的工作。欢迎来贴。

诺源

谢谢！请多指教！

诺源

土家族民族文化大型叙事诗歌巴神曲之文化背景
作者：诺源
  
文化背景:《山海经海内经》曰“西南有大国，大昊生咸乌，咸乌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始为巴人”。另《世本》记载：“廪君之先，故出巫也”。由此，土家族的始祖巴氏子、务相廪君，是巴人的子孙，原是一个名叫“延”的巫师的后代。
　　由此，土家族是远古巴国之后裔，是一个尚巫用巫信巫的民族。根据现有历书籍史记载，其上古时代属苗蛮部落集团，与当时中原华夏部落集团并存于世。以至于从上古开始，通过不同时期的变迁，在不断发展繁衍中最终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巫文化”，也可以说是“巴文化”，对后来的“楚文化”影响颇深。
　　作为巴民族后裔的土家人，不但继承了祖先尚武而不惧生死的豁达精神观，在日常生活中也还是一个勤劳朴实善良的民族。随着社会秩序的不断变化，不断进步，已经不单纯依赖于自然，以积极主动的索取方式逐步走向农耕时代，采用原始“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维持生计。并逐步从一个依靠渔猎为生的民族转向农业经济时代,产生了原始的农耕文化。也从一个母系氏族部落转向男权主制，形成封建社会的雏形。
　　土家人在农事生产中，常“负篓于背，上山斧薪，下田薅草，有襁褓儿，勤苦特甚”。在农忙季节采用互相帮工、换工的集体劳动方式，解决繁忙沉重的农事，以此抓季节，抢速度。但是，这样的劳动单调枯燥且辛劳。所以，偌大的劳作人群，不分男女，凡是在集体开荒、挖土、插秧、薅草、采茶等都要歌唱。他们还在田间地头的唱歌中安排专人打大锣敲大鼓击节助威以解乏惫，投入到这个边歌边和的劳动阵营中，歌唱之声彼此起伏，称之为薅草锣鼓，其曲牌之多，歌词之丰，蔚为壮观。即便在其它劳动中，诸如开山伐木，拉船托邦，都有歌唱，用生活谱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劳动号子，形成不同场景不同的歌乐体系，比如石工号子、船工号子等。当然还有其它民事活动的哭嫁歌、孝歌等。
　　土家族其历史源远流长。由此，在民族发展繁衍的过程，因地域种族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同，神灵信仰的区别，在婚丧嫁娶、生小孩，过寿宴，过节气等方面有着浓郁的地方风俗特色，成为了与外界民族文化相区别的标识。尤其是丧葬风俗方面，较其他地区更显特征。而“击鼓踏历歌，叫嚣以兴哀”，“通宵且达旦，歌舞尚不息”，是土家族丧葬中最具典型的表现形式，内容堪称丰富。其风格迥异的丧葬文化绝不亚于“孔孟葬礼”。而在葬礼中，很多歌舞的形式，那引人入胜的人文景致，宛若一部恢弘的土家族拓荒史。
　　由此，根据这样的特征对丧葬歌舞习俗进行探源索踪，见《华阳国志•巴志》有载：“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仰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经过考证分析，巴曾参加了周武王伐纣的军事行动，在武主伐纣的歌舞即巴人舞，起源于周代。可以这样说，即便在战争中，巴人就有一种不畏死亡的豁达精神观。所以，由于先祖遗传的彪悍血性，就形成了土家族这样一个轻生重死的民族，这一个哭着来唱着去的精灵。
　　土家族在生产生活中，崇拜自己的祖先，相信自己的祖先在死后都将成为神灵，在另一个世界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肩负起荫佑子孙的崇高职责。所以，他们把所有死去的远祖信奉为家神。他们还崇尚主事神灵、自然及图腾。土家族相信世上万事万物均由神主宰，所以土家族人在崇拜固有的列列众神之时，把这种心灵的信仰以外在表现的形式诉诸于各种祭祀活动中。若是我们秉承尊重和认同一个民放历史的客观存在的意志，把这些自然和神灵作为一种人化了的文化现象研究，剥去信仰外衣，这些原始的形态无疑是远古时代先民早期的启蒙文化和意识文化的延续、还原和再现。
　　在如今，汉文化逐渐渗透入土家族及其他的民族，所以富有民族特性的文化逐渐缺失和同化。但是在土家族地区的巫觋文化顽强的存活下来。它使用巫歌、巫咒的语言手段和巫祭舞蹈的表演形式，在农事生产、生活习惯、人文风俗、神灵信仰等方面成了一个独特的文化标签。比如撒尔荷、孝歌、绕棺舞、摆手舞、茅古斯以及很多词牌唱腔的祭神歌等起到了维系民族、德化族人的作用。从而沟通人与人、人与事物、人与自然、人与神灵之间的感情寄望达到一种共生关系，展现了存在自我、发展自我的民族精神。
　　我们认真的对土家族神灵文化作一些分析和梳导，可分为始祖神灵、命运主宰神灵、生产神灵、生殖神灵、图腾崇拜、先祖家神等几个方面。随着时间空间的不同，在历史发展、社会经济变革的延序中、他们独立存在的个体都有自己不同的职责和分工。比如分管民族文化和精神的始祖神廪君、盐水女神春巴妈帕，以及后面演变的八部天王、向王天子等土王崇拜和白虎图腾崇拜。还有主宰万物统治三界、有着土家族先民中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天神墨贴巴。繁衍人类的始祖神雍尼(女性)、布所以及暖玉佘婆等。有主导生产的神灵梅山猎神、五谷神、土地神、四官神、火畲神及纺织女神西兰卡普女神。有主导生育、荫佑婴儿的女神如春巴嬷嬷，茶婆婆阿米麻妈以及依窝阿巴等神灵。除了以上这些，还有分管民事生活的神灵灶神、火神、井神、水神、山神。
　　所以，在这样一个神性家族的组织机构里，在传达神的意志和民众意愿的时候，和神灵沟通中就需要一个使者。这就有了巫觋文化中最重要的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角色，介乎于神和人之间的人，那就是梯玛。梯玛”是土家语，意为敬神的人，汉称为“土老师”，在鄂西利川一带叫“端公”。梯玛是土家族宗教职业，认为他们是人与神的沟通者。凡是土家山寨的祭祀、治病、赶鬼、许愿、婚姻、求嗣、赶白虎、解纠纷、占卜问事等都归梯玛负责和打理。而今，随着科学的发展，历史的进步，人们对事物理解认知的不同，在很多地方这些习俗、人物以及故事都逐渐淡化出人们视野。而梯玛也之是在日常的婚丧嫁娶等风俗里面是为总监祭祀仪式的执行人。
    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信仰，对同一事物的看法有着不同的理解，这就是一种区别。有了这种区别，土家族的文化现象成为当今外人似乎不能触及和理解的现象不足为怪。所以，通过以上各种复杂的外在表现形式和内在的审美情趣及精神分析，在众多的民族文化背景下，这标新立异的区别文化，成为一个民族土家族最深层的精神内涵以及文化思想。不论人们用什么态度看待，无论是否相信人的灵魂以及神灵的存在，但是这种积极健康的生存观、发展观与土家人豁达的生死观将是人类永远的信条。

夏箫

跟着提！

建议《长江网络文学》可以考虑发表，这是值得流传的诗歌

诺源

夏箫 发表于 2013-5-12 14:33
跟着提！

建议《长江网络文学》可以考虑发表，这是值得流传的诗歌

谢谢！这个是去年写的小三部曲，已经整合成一部曲，即巴神曲的第三部曲了！

高山松

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