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之韵 于 2012-9-16 21:52 编辑
嬗 变
一、 小镇人家
汪芸在一个小镇子上,生活了四十多年。眼前,急匆匆的变故,来不及感受,她,措手不及。 太阳快要落山了,湖里最后一束光影,随着一群水鸟的流动,迅速撒泼开来,金黄色水纹,密密麻麻的,真像渔民撒到水里的一张网。骄阳似火的夏天,风儿象个玩童不知到哪儿去撒野,田埂上一丝风都没有。汪芸是大清早出门的,那时天气还算凉爽,可正午的太阳,洒下金丝儿银丝儿,好不闷热,浑身都湿透哒,汗水还在一个劲儿流淌,她顾不上这些,幼儿园下学期就要招生了,眼下镇里又添了两家幼儿园,竞争激烈不亚于守住狼牙山高地,不亲自下乡跑一跑,心中还真是无底无数。太阳有些偏西了,田野上还不见一人,太阳光射到人的皮肤上,依然焦烈的痛,她顾不得这些,拼命踏着自行车,穿插在湖光水色的乡里,急忙地赶回河湾镇。 汪芸骑了大半天的自行车了,跑了方圆四五十公里,把小镇东南方向的几个村组全部跑完。吃午饭的时候,来到何泊村。刚来到村口,碰到老公的同学何普辉,何普辉伸出双手说:“嫂子你好,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哒?”,“呵呵,今天无风。”汪芸满脸汗水地说。“走,到我家去吃饭。”何普辉边说边过来帮忙推车。来到一座两层楼房前,何普辉对屋里喊,菊香,快去弄几碗好菜,来稀客哒。从楼房里闪出一位穿长衬衫的中年妇女,满脸笑容,连声说:“嫂子,真是稀客。回到屋里刚坐下,何普辉马上伸手在土提坝壶倒了一碗三皮罐的茶,王芸端起酱红色的茶水伸开脖子就喝,一连喝了三大碗,才过足瘾。这时,只见中年妇女手里抓着一把米,口里“咯,咯,咯”喊个不停,十多只鸡一窝风地从四处跑过来,米已经洒在地上,鸡子欢快地抢米吃,说时迟,那时快,菊香的一伸腿,脚下就踏着了一只鸡,伸手就把鸡子捉了起来。王芸意识到了,马上制止说,“你捉鸡做么事?”“吃嘛”菊香回答干脆利落。“随便做几个小菜就行了,杀么子鸡呀。”王芸客套地说。“家里没有什么好菜,你是稀客,杀只鸡打个牙际。”何普辉不等菊香开口,笑眯眯地说。 菊香回到厨房烧火做饭去了。客厅里留下何普辉和王芸,王芸把招生的来意跟何普辉讲了,何普辉问:“我肯定照顾老同学呀,我们村有几个孩子在你们的幼儿园上学?”“上学期有五个,还有两个也到了上小班的年龄了”,王芸如实讲。“哦,没问题,吃饭了我陪你上门去说说。”何普辉很有把握地说。吃完饭,在何普辉的陪同下,王芸如愿以偿。 王芸辛苦了一天,太阳偏西时,感到有点人困马乏的,当来到沿河时,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树林,人感觉十分舒服。树荫很浓,散发出清新之气,她赶快从自行车下来,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这里离河湾镇只二三公里路,想歇下脚喝口水,清清嗓子,润润喉咙。树前面不远有一座河湾闸,是大兴水利那年头修建的。 一座用青石板垒起来的闸。闸的立柱上,有本乡教书先生写的一幅对联:南调万里长江水,北灌亿亩肥沃田。离闸不远的地方,长着一大一小两颗很粗的重阳树,需要几人才能合抱围拢,听说一雌一雄的古树很有趣,树龄高达一百多年。重阳树喜欢雌雄相生,交相辉映。两树的枝桠早已相互依偎亲密交杂地生长。雄树粗壮挺拔,雌树清秀端庄,树叶如伞形撑开,水中倩影亮透,多像一对情侣伫立,接受天地之营液,爱神之灵气。雷电冰霜、疾风厉雨的洗礼,始终不离不弃,紧密相随。 汪芸静坐树荫下,人感到有些凉快,人还不想动,望着日益涨大的河水,边喝矿泉水边陷入深思,儿时的快乐记忆浮现眼前。河床到了冬季,乖乖地退守到河中央,窄窄的河水,像条水蛇盘踞在河里,一动不动地睡着,有点冬眠的感觉。只有到了夏天,河水才从河心里迅速涨起来,才几天功夫,便涨上河坡,这时的河,又有了浩浩荡荡的气势。迎着光看,只见清亮的河水波光鳞鳞,河底的灯龙泡子、扁担草绿油油的,鱼虾成群结对在水草里穿行。开闸放水时,不时鲤鱼跃出水面,亮出一条白光后消失在流水里。也会有小鸟低飞于水面,与河水擦羽而过。蜻蜓则流连于河边杨柳树间,在枝条里,时而上时而下自由自在地纷飞。放学了,河中,会有三三二二的小同学,坐在船上游玩,用一根竹槁划水,船向前快速荡行,水纹散在河里,呈现一条八字的曲线。男孩子大都短发,女孩子们的头上多数扎一把牛角辫,用红毛线紧紧的捆扎,生怕被风儿吹散。每当她和同学们放学后,总是一个劲儿地唱着儿歌: “小板凳吖脚一歪, 我是妈**小乖乖, 妈妈烧火我捡柴, 下大雨,跑回来, 七稀粥,哈盐菜, 划也划不来。” 同学们疯了一阵,又一窝风跑到闸旁,看到几个捕鱼人在扳罾,歌声又起: “扳罾,扳罾,
扳个鲤鱼十八斤,
拿起回去恭先生。
先生不吃鱼俺睛,
拿起板子打学生。
学生跑哒,
板子倒哒。
学生来哒,
板子嶝起来哒!” 闸比河两岸自然要高出许多,自然是便利行船。一阵清风吹来,童音优雅地响起:
“上堤坡,下堤坡。 脚脚踩到野鸡窝, 野鸡窝里一窝蛋, 提起回克看舅娘, 舅娘出麻子, 接我吃茄子, 茄子冒开花, 接我吃黄瓜, 黄瓜冒长蒂, 接我看戏, 戏没搭台, 接我做鞋, 鞋没做起, 接我煮米, 米没煮烂, 接我打蛋, 蛋没打破, 跑起回克吃家货, 家货冒吃到, 我跑到树高头吃桑枣!” “嘀嘀,嘀嘀”,一阵啦叭声忽地响起,打断汪芸的思绪,闸对面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她赶紧骑上车回家。 拐过这座闸,傍公路新建的街道就是河湾镇。以公路为街,沿街两边楼房林立,除少数早年修建的旧房屋外,新建的楼房大都是三、四层楼以上的小洋楼。有的模仿欧式风格,粗大的罗马柱竖在正门两边,窗户安装了漂亮的石膏线条,墙面涂刷了外墙漆,古典美与现代感巧妙结合。乡镇建房用地宽裕,一般的房子都是大两间或大三间。西边的楼房紧紧地骑在公路旁边的河上,粗壮的钢筋水泥立柱深深地扎入河床,河水长年潜伏在楼房底下泣不成声,长水时流得哗哗的响。河水流经这里有些迟疑,小心翼翼才可穿过钢筋水泥方阵,默默流向远方。这里流出的水飘着乌龙,长长地舞动着。 刚一到家,看见儿子谢伟坐在门口呆若木鸡地望着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看汪芸,就象看见草地上一只带着一群小鸡领跑的老母鸡妈妈。 老公谢红兵看见汪芸自行车座子上有个蛇皮袋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连忙上前帮忙拿下来,圆鼓鼓的,一提好重呀,是什么东西呢,他正在想,这时,汪芸主动开腔, 蛇皮袋子装的是个大南瓜,是老校长何个爹送的。说话时,喜形于色的样子写在脸上。老谢说我们吃了他郎的东西哪么还西呀,象是回答又象是自言自语。随后回屋端出一盘凉水上来给老婆洗脸。她洗脸时问儿子吃饭没有,老谢说刚吃过,她面带微笑,连声说“好,好——”,说第一个好字声音很大,说第二个好字声音很轻很轻,拖音很长。老公捕捉这信息很灵验,一听汪芸的回答便知道她用心良苦,老婆对儿子的爱心,是天底下最无私的爱,老公再清楚不过。 汪芸边洗脸边对老公说,今天效果蛮好。除了计划中的孩子家长都说还是到我们这里上学外,还增加了十多个孩子。 “只要老婆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老谢笑眯眯地鼓励道。 “平常把事情做细,把孩子教好,让家长放心,走访才会成功。”汪芸自信地说。 “还不是我们当家的有本事,有魅力。”老谢清瘦的脸上透出情不自禁的笑容。 “你也配合的好嘛,呵呵”王芸伸出大拇指说,鼓励下老公。老谢憨厚地笑了。 “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付出的比我多。”老谢说了句实话。 “是的,操持这个家,我们比别人是多付出些。”王芸温情地说。 老谢转身去了厨房。 汪芸收了门口的衣服,顺手端了把小木椅子坐下,折起衣服来,手轻车熟路的,几下子衣物就整理完了。她抬头远望,西边的云彩白里透红,琥珀色的云衬托着片片水红的云,交织成一幅写意油画,其间纯白,淡紫,碧蓝,柠檬黄,水红交织在一起,或重或轻,或厚或薄,或明或暗,一瞬间渐次变成淡红,水红,金黄,鱼白色后,毫不迟疑地从天边消失。 “汪芸,饭熟了吃饭吧。”老公亲切地叫着。“来了,来了。”汪芸一手拿起一叠衣服,一手扶着腰板起身进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