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满怀激情的战斗早餐

苏白

【人间烟火】 满怀激情的战斗早餐

邹剑川

圣宫饭店是随州城有名的老字号饭店，座落在繁华的大十字街上。

饭店兼营早餐，招牌主打就是汤包和牛肉面。圣宫饭店80年代名噪一时，说一说去圣宫过个早，和80年代武汉人说去晴川饭店喝喝茶，90年代去长江大酒店开个房，新世纪去香格里拉吃个西餐差不多，是很发抛很玩味的事。

圣宫汤包，其实就是天津汤包，俗称小笼包子。皮薄、肉后、油多。既然叫汤包，那就是包子里的肉馅，全部都在高温下雾化成了汤汁。吃圣宫汤包，不要心急，一口吃下去，那必然烫着了舌头，所以用汤包，说起来还是担心受怕的。在人头攒动时，你还得小心翼翼，慢慢地去咬。为什么呢？如果你放肆地去吃，没准，汤汁会喷射而出，烫着了自己，伤着了别人。所以吃汤包是个技术活，要慢条斯理，要温文尔雅，和吃螃蟹一样。而且汤包还是奉上味碟的，你可以调芝麻酱、辣椒酱、醋、油、酱油，这真是太拿包子当回事了，享受阳澄湖大闸蟹的高级待遇啊。不过八十年代，吃肉还是很奢侈的事，肉包子也差不多算螃蟹价了，更何况圣宫汤包是有别于当下早点摊、包子铺的俗品的。第一是皮薄若纸，隔着皮可以看见肉馅，和古代官窑烧制的薄胎瓷器一样，半透明。第二是肉馅在高温蒸汽下，成为半液态，油水十足，而肉馅也都是选的上好土猪精肉，肥瘦搭配，不腻不厌。第三则是表面看上去不烫，包子皮温度不高，肉馅看起来也没什么温度，但送到嘴里，那是烫得惊人。第四则是小蒸笼都是选竹木特制的，内中铺有松毛，竹木、松毛清香渗入包子，那真叫一个自然清香。

圣宫饭店另一主打早餐则是牛肉面。这面当是西北甘肃、陕西一带的改良。首先是碗，硕大无比，足有一个人脑袋大，看上去像一个小脸盆。这是陕西关中的风格啊。再就是牛肉，专取带筋有嚼劲的精肉。特别是那牛肉筋，老随州人就喜欢和它较劲，放在嘴里咀啊嚼啊撕啊，越嚼越觉得有味道、有劲道。那意思，和现在吃口香糖差不多。但我少年时很烦牛肉筋的韧性，一团带紧牛肉，啃上几分钟还没烂。我性子急，只爱精瘦牛肉，三下两下下肚，但现在吃寻常牛肉面，却找不到那种艰难感了。最后就是这牛肉面辛辣，那个辣是面上一层辣椒，中间还有辣椒粉，就这般还怕不辣，还要上干红辣椒。这辣椒嘛，也不知道什么品种，辣的人，那叫一个入口火烧火燎，几乎当场就跳起来，而不敢大肆吞咽。因为你吃得急了，从舌头到咽喉到肚子都毛焦火辣。辣的你想流眼泪，辣的你屁眼里捅进了火钳子一般，但你就是和这辣椒较上了劲。妈的，我偏要吃完，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觉得在圣宫饭店吃汤包、牛肉面，那是一场挑战和冒险，那是一场战斗或者战役。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小心翼翼，高度紧张。拨燎着面，捧着包子，艺术的，生活的，形而下和形而上的进行着一场早餐。

我想，圣宫饭店的包子、牛肉面，大概是八十年代的夜店、酒吧。它不提供酒精、慢摇、暧昧、摇滚、激情、艳遇，它提供辣椒、滚烫、刺激、痛快。让你在一场大汗淋漓后，长叹一声之后，想要高叫：“唉哟，我的个妈喂，我日你个先人，个狗日的，真是舒服个伙计。”

在众头攒动时分，排队等候，你会看到八十年代随州市民的精神艳遇和物质盛宴，围绕圣宫饭店展开。

为了保留这份绵长、悠远的记忆，我每次回老家，总是刻意回避圣宫饭店，拒绝享受一次当下的早餐。我以为有些食物，属于回忆，应当珍藏，而不是去挥霍。

为此，我满怀敬意的路过圣宫牛肉面和汤包，却不是去做一个在其间品味的当下食客。

（1421字）

2012年11月21日手草

2012年11月25日电稿

搞定收工，吃饭。

以后每天写10000字。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