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城市

蕴玉山辉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2-11-27 20:26:53

   早上，和女儿刚一下楼，我才猛然想起，家里的钥匙又忘带了。女儿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粗心啊，爸爸出差了，我们怎么办？”
   我说：“先不管了，我先送你上学去。”说完，我突然火从心起，气话脱口而出：“还不为了你吗？吃饭磨磨蹭蹭的，感冒了让你吃药也不吃，还得让妈妈撵着你吃。”说这话时，我想起了刚才女儿在家里，看着我端着的药，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还是几近箭步拦住了她，逼着站在门口的她把药吃了。看着她顺从地把药喝了，我大功告成似的，把杯子放下带上门就走，这不，到了楼下，发现随身带的包没拿，家里的钥匙、手机、钱包都落在包里了。
这气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不安，这是典型的推卸责任心理，我何曾世故到这种地步了。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粗心了。就说这钥匙吧，老公叮嘱我好几次，再去配一套，以备不时之需，可是都被我当作耳旁风忽略掉了。
   原本打算送完女儿回来吃早饭的。送女儿到校回来，我已是饥肠辘辘了。又不知到哪里去，我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回家。我就径直走到小区物业，巴望着工作人员的脸，问有没有开锁业务，他们说没有，我很失望，我想起了老公告诉我他出差今天回来，我便借用物业的电话，给老公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老公听完，带着一丝埋怨嘿然一笑，我连忙阻止他道：“现在还不是批评我的时候。”老公口气很快地变得平静，说大约下午一点回来。老公安慰我道，要不你今天到图书馆看书吧。我说我连一块钱的坐车钱都没有。老公又说要不你找我朋友或公司里的员工先借借。我说：“还是算了吧，整得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是个马大哈似的。不就是一个上午吧，我就忍忍吧。”
   于是，我就忍着不断加剧的饥饿感，来到小区的休闲娱乐广场里，小区广场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晨练，光鲜鲜的衣服、大红的扇子很是惹眼。她们一招一式很是认真，脸上神气十足。我看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有两只小狗在欢腾地互咬着。我喜欢小狗，于是就朝着它们方向走过去，两只小狗的主人正津津有味地谈讨着养狗经，一会儿，一位阿姨把一条白色小狗匆匆地放在广场上便有事离开。白色小狗很有趣，主人不在场时，任另外两只小狗欺咬，大气不敢出，主人一出现，便立马神气活现地朝着两只狗狂吠，真是狗仗人势。我看得入迷。
   一会儿，晨练的人和遛狗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留在广场里，看着那些远去的不曾回头的人影和狗影，真正地明白了什么叫“狗也不怠见”，于此，便有几分怅然若失。我是断不敢玩那些健身器材去消耗自己半分体力的，只有坐在小石凳上，看着不远处解放大道上突起的高楼末梢，林林总总的，造型各型、光怪陆离。此时，我想起了远在青岛的家，不大却也温馨可人。那里承载着亲情、友情，融满了浓浓的本土优越感。只因老公将事业拓展到了武汉，打拼三年，有了些许稳定，我和孩子才放弃了那一切，来到了传说中的武汉。现在，我在武汉已经生活了三个多月。初开武汉，那新鲜逼人的荆楚文化给我的冲击力，使我对武汉的感觉异常圆润饱满，当时只道是武汉包容伟岸的文化使我尽快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爱上了武汉。可在又饥又饿、无家可归、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爱人又不在武汉的情形下，武汉于我突然变得疏离起来，举目四望，天是别人的，地是别人的，小区是别人的，扇子舞是别人的，狗是别人的，家是别人的，远处的高楼近处叶色微黄的树木都是别人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别人的。
   当然，此时此刻，只有女儿是我的，她在学校里念书，丝毫不会有我的这种感觉，爸爸出差，妈妈在身边，妈妈就是她的世界。正是因为此时我要为女儿撑起一个强大的世界，所以柔弱的我必须是强大的，想到这一点，内心更是平添了几分苍凉，期盼着心有所附依，我思念着老公。我知道，对于一个无助女人来说，男人就是她的世界。
   在广场坐得久了，些许寒意袭来，我便在小区里随便走走。从小区出来，又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超市里、商场里，服装店里，仍觉得疏寂得百无聊赖，加上饥肠辘辘，身无分文，我像是一个离队失去了目标的孤雁，无精打采，世界仿佛于是是扁平和灰色调的。索性，我又回到了小区门口，坐在旁边，朝着老公来的方向看着，尽管离老公来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现在多看一眼都是多余，但是我还是不遗余力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仿佛多看一眼，我饥饿的身体就充实一次，离真实的目标就近了一步。多看一眼，竟是此时我认为最有意义的举动。身旁就是车水马龙和来来往往的行人，门口买桔子的小贩还操着我听不懂的声音，远处两个妇人在争吵，定睛一看，哪里是争吵啊，原来是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我到底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故事。世界疏离了我，我也疏离了整个世界。
   两个小时后，“多看一眼”终于有了成效——仿佛老公就是因为我一次一次的“多看一眼”才如约而至的。他微笑地看着我，我欢喜地跑了过去，像个孩子般地拽起了老公的胳膊，眼泪却不挣气的哗哗地流了下来。
   “辉挺好的？”老公问起了女儿。
   “挺好的，上学去了。”我说。
   “怎么哭了？”老公问我。
   “人家一上午心情难受嘛。”接着，我把一上午的心情详细地说了一通。说罢，等着老公数落我。我想，无论他怎样数落我，我都接受。
   像往常一样，老公没有数落我。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怕我有今天上午的心情，所以从来都不批评我。
   老公意味深长地很认真地回答道：“是啊，批评什么。你们娘俩跟着我从青岛来到武汉，武汉，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可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以互相依靠，不是吗？”说完，老公拉过了我的手。我的眼睛又泛起了阵阵泪花。
   下午疾笔写下像流水帐似的本文，脑子里突然冒出那个过气的话题——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可是，什么又使城市更美好呢？城市的美好应该是人发自心底的感受，一上午的经历告诉我，城市的美好不在于它的外表有多光鲜，不在于他的文化底蕴有多深厚，而在于城市是否承载着我们美好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当这一切皆在，爱就有所皈依。当这一切皆在，每一个城市都是美好的，武汉更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