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鼠到星星球

欧阳杏蓬 · 发表于广东省广州市 2012-12-14 10:22:02

　　儿子最喜欢看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猪猪侠》、《奥特曼》、《猫和老鼠》、《海绵宝宝》、《电击小子》、《神龙斗士》、《蓝猫虹兔炫迪传奇》、《开心超人》、《果宝特攻》、《铠甲勇士》、《熊出没》……他都可以看得津津有味，座位从沙发到小凳板，到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一个频道的节目看完了，马上站起来，自己去弄机顶盒，别看他才五岁，哪个是动漫频道他已经熟记于心：10广州少儿频道、40中央台少儿频道、55南方少儿频道、72金鹰卡通、75卡酷频道、83优漫卡通频道、85嘉嘉卡通频道……看到他站在电视柜前按来按去，我不知道该欣赏他，还是该谴责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看动漫剧上。我跟他妈妈一直作陪，所以，一路跟着他下来，断断续续也看了不少动画片，前面说到的，我们多多少少看过。
　　对动画片，儿子是喜新不厌旧。没看过的，看看，觉得合意，会继续看下去。有时候觉得不好看，就会很快换台。《大耳朵图图》、《火力少年王》、《十二生肖》、《蓝精灵》……如果正在播放《果宝特攻》、《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类的，即使他以前看过，他也会换台。我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但我并不担忧，因为他留给我一个了解他的管道——他喜欢画画，画房子、画海底世界、画动物、画他想画的线条和图形，然后按他的意愿涂上色块。他会把潜水艇画成鲸鱼，会把几何图形画成城堡、会给猪八戒涂上颜色——绿的、黄的、红的瓜皮帽子，看起来有些脏，却很符合猪的个性。在我们乡下，猪是在泥里滚澡的。猪身上的泥被晒干之后，就像一堵彩色断墙。我觉得儿子那样用色，恰如其分。
　　儿子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闹人。我想起我小时候，母亲熄了灯，我们窝在被子里，也不安分，经常跟弟弟两个顶牛——我在一头，他在一头，两人四条腿顶在一起，通常会把他顶出被窝，他就会向大人告状，说我不给他睡。母亲这时候就会吓唬我们：“你们不快点睡吗？再过会，老鼠就下楼了。”我家是瓦屋，梁下有木楼。到了冬天，老鼠找食吃，经常三五只结伴，唰唰地在楼板跑过，老鼠脚爪扣着木板的声音，在静夜显得格外清楚。别人家的大人，也经常拿老鼠来吓唬孩子。儿子见过老鼠，而且还很同情老鼠，这是《猫和老鼠》给他的启迪，我说老鼠来了，他却问老鼠在哪，他要跟老鼠做朋友。我明白后，我不说老鼠，说土狼，《蓝猫虹兔炫迪传奇》有一只打不死的土狼，经常充当爪牙。儿子一说天黑土狼就来，安分了几夜，然后问我，土狼什么时候来？这难不倒我，他这几天追着看《开心超人》，我就告诉他，土狼去了星星球。儿子问：星星球是个什么球？我笑着说：大人瞎编的一个球，专门骗那些孩子。儿子大声说：哦，原来是这样。说完，不出声了。
　　对于中国动漫，我曾关注过一段时间。2006年，我们做过36集的《宇航鼠》，花了很多钱，现在看来，钱是白花了。这事也让我明白，我们的动漫一直在跟随境外的作品创意，几乎只是把人家的创意拿来，换上一个更丑的造型，用最幼稚的故事和语言制造画面，画虎不成，动漫制作公司亏了，孩子也被误了。受《猫和老鼠》的影响，国内出现了一批仿《猫和老鼠》的作品，像《喜羊羊与灰太狼》就是一个代表，形象丑，故事幽默性差，画面还暴力。学《奥特曼》的作品就更多了，所有变身、召唤机甲的动画片，都脱不了干系，包括《铠甲勇士》，都是一堆垃圾。新播放的《熊出没》，形象有了进步，可思想有问题，光头强是合法伐木，两只熊是出于生存保护树，两者都合乎情理，但是编剧把故事编的几乎不堪设想，两只熊只会破坏戏弄光头强，光头强一次一次失败后，又把树木锯倒了。那种胡编乱造的剧情，我真不知道编剧是怎么编、审查部门是怎么审的。给孩子看的东西，我想，该有个底线，然后才是商业利益。
　　给孩子看什么动画片，我也跟朋友们交流。接触过动画片的家长，选择几乎一致：不给自己的孩子看国产动画片，看外国动画片。并且给我列举了《别惹蚂蚁》、《小马王子》、《猫和老鼠》、《白雪公主》等一堆名字出来。然后一说国产动画片，就牙痒痒的，人物造型丑陋、画面暴力、故事幼稚、语言粗陋、反复说教、毫无创意……总之，毫无审美可言。我也试图让孩子去看国外的动画片，儿子还真很喜欢，只是他有一个要求，就是需要坐在他身边当翻译。有时候，看到儿子不解的样子，我就问他：白雪公主里的城堡漂亮吗？他说：漂亮啊。我问：星星球的房子漂亮吗？他说：漂亮啊。哎，看着这个没有什么审美能力的孩子，我的那些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儿子上大班后，每次看动画片都要取出画板，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把妈妈画成红太狼、把海绵宝宝画成游艇，把狼堡画成宫殿……看着儿子拿着画笔偶尔皱眉的样子，我觉得我跟他的童年确实不同了。我们的童年跟大自然处在一块，春天的洪水、油菜花野、红艳的桃子树……儿子几乎没见过。夏天的黄色稻田儿子也没见过。秋天的红叶和农民劳动的情景，儿子也没见过。冬天的肃静，火塘的温暖，儿子也没亲历。儿子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人的孤单，是的，这是他们不该却又要承受的人生体会，儿子需要动画片，不管丑的坏的，他都需要，就像我们当年有很多伙伴，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使坏的。只有全盘接受了，有哭有笑，有顺利有挫折，才会感觉到自己强大丰满。儿子不知道这些，但需求会让他去选择。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咒骂，从星星球开始。那些荒唐不经的故事，会给我们的孩子营造一个什么样的童年印象？很多制片商都不是在做动画片而只是在做玩具广告片，令人生恶。
　　孩子的心灵如柔嫩脆弱的草，有时候我也像孩子一样天真的幻想，但愿制作公司手下留情，少一点商业追求，少一点急功近利，多生产一些美化净化心灵的作品，为我们的孩子留下美好童年的回忆。孩子长大会怎么怀念他们的童年，我不知道。但愿他们能分辨自己的童年时代经历了社会价值的大变迁，而原谅父辈的粗鲁与幼稚。
　　2012年12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