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
- 湖北
- 精华
- 4
中尉
沔鹄佬 花鼓迷
 
- 积分
- 2743
IP属地:湖北省武汉市
|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12-28 14:32: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沙湖沔阳州有座繁荣小镇——仙桃。到了光绪初年(1875年),仙桃发展得有“小汉口”之称了。镇上仅钱庄、当铺即达40余家。此中最大的当铺是徐同泰。徐为富不仁,欲垄断全镇金融,竟勾结沔阳州官罗登银,私铸铜钱,进大出小,从中渔利。
仙桃近郊柳家集有个教塾馆的穷秀才柳炳元,生性耿直,爱打抱不平。当他目睹徐家胡作非为时,十分愤慨,亲临徐家,直陈己见,晓以利害。徐同泰利令智昏,仰仗官府,哪把一个穷秀才放在眼里,不仅不听其辞,反而辱骂。
柳炳元一介书生,哪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便出下策,觅得清廷官币、徐铸私币,用戥量过,系于木板上,注明两币轻重数字,再将木牌装一长把,把下吊口铜锣。
柳炳元拉下斯文架子,身背木牌,展示两种铜币,再自敲铜锣,边打边叫,从柳集赶往镇内。他的叫词是:
“官钱重,私钱轻,徐同泰想发大财昧良心;他发财,人背时,群起而攻徐同泰,叫他当铺早垮台!”
琅琅上口,明白如话,宣传效果颇佳。柳先生前面行,百姓后面跟,自然形成一种攻势,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柳炳元干脆驻足徐家当铺门口演讲起来了。
徐同泰毫无惧色,一面令伙计关门,一面从后门上马,直奔沔阳州衙,向他的同伙——知州罗登银,状告柳炳元聚众谋反。
3日后,州衙来了皂班,找了柳家集地保,拿一根棕绳绑了正在执教的柳炳元。
沔州开堂,一审下地,柳炳元被打得皮开肉绽,断腿一条;且与祸俱来的是柳炳元寒窗苦读10年得到的“红顶子”(秀才)也被革掉。
柳炳元败在奸商手下,实不甘心。他变卖了祖传的几亩薄田,买了礼品,“拜访”州衙中执笔小吏及有面皮的同榜秀才们,求得申冤之法。回答说:列举对方的罪行,需经得起查证,一桩两桩罪行告不垮一个“父母官”;要打动上司,起码在状词上列举十款八项,否则难达目的。
柳炳元关闭塾馆,四出乡镇,广泛搜集罗登银罪证;再夜以继日地写起诉状来。经过反复修改,历时半月,始炮制出《十三款》,列举了沔阳知州的种种罪行,罪在不赦:
一、 无理革除功名;二、岁修堤防以“刨土见新”上哄朝廷,下欺黎民;三、伙同私商铸造铜钱;四、逼征青苗税,饿死百姓;五、强抢民女;六、贪污赈款;七、鲸吞皇帑……
大清律条:民告官,如子弑父!柳炳元字斟句酌,哪敢有半点马虎;所列其罪行,更不容半点虚诓。不然,岂止会被驳回诉状,还要惹杀身之祸,殃及亲人。
十分同情他的堂兄柳炳才,是个佛教徒,一日从仙桃镇甘露古寺敬香回村,告知堂弟柳炳元:寺中来了位高僧名叫空凡,从他讲经布道中,知其学识渊博,功力非凡。柳炳元大喜,即奔甘露寺,求高僧指点。
空凡微启双目,盘坐不动,良久不接柳炳元捧奉的状词。只轻叹一声:“出家人已不主家,岂敢涉及官司、民司?”
经不住柳炳元的再三恳求,空凡一扫柳之状词后说道:“应修改,予对方以必败一击!”
柳炳元回家又反复推敲状词,总觉缺少了点什么?这必败的一击在哪里呢?
柳炳元再次去甘露寺,先不出示诉状,而是宣泄世事的不平,菩萨都讲普济苍生,而此种情势,苍生如何得活?那么,这寺庙,这僧侣的存在,也值得怀疑了。
这时候,空凡始睁大双目,探视来者,见求者表情真诚无虚,始无声地接过状词,再作浏览,便仄身取佛台上墨笔,一圈、一勾,再还状词与柳。柳接过一看,果然这十三款,顺理成章,且给那罗登银的致命一击也“勾”出来了,即是把第七款“鲸吞皇帑”移为首款,而将第一款退移最后,“无理革除功名”乃自家小事啊,“君”利为上,民事为小啊。
柳炳元冥思苦想难决之事,今迎刃而解,再三拜谢,连尊空凡:“一句之师,一句之师!”
沔阳州直属汉阳府,柳炳元持状去到鹦鹉洲头,抱满腔激情,敲响了府衙大鼓,头顶再四修改的诉状,鸣冤叫屈。
知府开堂喝问第一句:“状告何人?”
柳炳元直言以答:“告贪赃枉法的沔阳知州罗登银!”
知府冷笑一声:“你怕是生了个砂钵大的胆?下面的,将这不晓天地日月的混账刁民撵了。”
柳炳元哪能就此甘心,于是再度击鼓鸣冤,再被宣入,再被逐出,当第三遍鼓响再被宣入时,府官再不“例行公事”地询问,而是惊堂木一响,竹签投下,两旁衙役皂班按下柳炳元,褪去其裤子,扬杖抽打,直打得血溅公堂,柳才被拽出府门。
柳炳元血脚跛腿地在小店休养一月,伤愈方始回乡。柳炳元会见的第一人便是甘露寺的空凡。
这次空凡将柳炳元迎入禅房,亲沏清茶,慰抚道:“汉阳府不分青红皂白便行刑,根本不理会诉状,让先生吃苦了。”
柳炳元长叹一声,摇摇头:“日月无光,乌天黑地,无路可走了。”
空凡举杯:“先生吃茶。”
柳炳元揭开茶盖,如芝兰之气汇成朵朵花形,袅袅上升,长久不散。柳大惊:“此茶何以如此奇特?”
空凡摇摇头,吁气一口才说:“此茶为一少女亲制所赠,为受冤的父母代打官司,四上杭州。贫僧时为钱塘知府,据实处决了首恶,因此得罪了某一位京官,借故拿掉了贫僧头上的五品顶戴。少女知情后,硬赠我茶叶一包,求我无论如何收下,了其心愿。不久噩耗传来,少女殁。我用茶时发现此种异景,始知少女采茶,片片入口夺津,少女枯槁而死。你看,为一谢公正断案,竟以命报,贫僧于心何忍,只有遁入空门……欲打赢一场官司,实非易事!”
柳炳元闻之泪下,被激动了,站立起来,高叫:“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从此,不论严霜风雪,他俩路隔10里,每晚必会,切磋《十三款》刀笔之法,对证日间所得之旁证。历数年,使《十三款》更臻完善,可谓无懈可击。
庚辰(1880年)二月,春寒料峭,汉江潮涌。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间,有条湖南丫梢船在电闪雷鸣中靠岸于仙桃官码头,有人冒雨跳上岸去,径直找到甘露古寺,敲响了空门。空凡亲自开门,只听来客耳语几句,复送客;他立即蓑衣斗笠,雨中行走10里,找到柳家集柳炳元家中。
凄风苦雨,一灯如豆。两人表情愁眉苦脸又有些兴奋地设计着什么。可久久找不出满意的方案。空凡提议:反正不能再睡了,还是一道去寺里计议吧。他俩到达甘露寺时,天已麻亮,风雨威力稍减。空凡脱斗笠,甩干笠上雨水,再挂墙上。自甩自挂,空凡紧盯斗笠内胎,似有所悟。良久,空凡一拍桌面,叫道:“有了!”
“有了什么啊?”柳炳元颇感诧异地问。
原来,空凡身在庙内,心在寺外。他的朋友众多,行动诡秘,为的是打听省城里的官员行踪,以便寻找柳炳元递状的机会。夜间从丫梢船上跳下与空凡耳语的人便是其一。他告知空凡:湖北制台李瀚章公差襄阳,返程必经沔阳仙桃。因为是大官船,可能行程不快,又因为是下水,船速不会很低。虽为柳炳元提供了一个特殊的递状机会。然而,官船戒备森严,告状人如何接近,更如何面呈诉状?若用箭射,会得个谋反刺官的罪名,柳炳元虽有死不足惜的思想准备,若告状的目的达不到,死有何用?泅水告状,这一纸状词如何不被水浸?
他俩就为此事想不出良策。今空凡言道“有了”,有了什么呢?
空凡说:“你看这斗笠外档雨淋,内保干燥,你那纸状何不也可以用油布包扎,再藏于竹筒,竹筒上以蜡封口,可以万保勿湿?”
两个智商极高的人,终于设计出了告状妙法,也作好以死相拼的打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