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叔回乡 胜叔,我们下辈人这样称呼他。跟他同辈的大的不喊他老弟小的不叫他老兄,不知是哪一个给他送了一个雅号:胜洋人。好像这个名字叫起来亲切些一样,大家都一致直呼他的这个诨名。 喊他胜洋人这个名字,还是跟他春节回乡有关哩!胜叔是他父亲那一辈从我们湾子走出去的,大概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吧。他是一个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完全脱了乡土气的城里人。在三年自然灾害的前一年即一九五八年,他那时还是一个刚长成人的毛头小伙,带着他对家乡的思念对农村的向往,带着对从未谋面的父老乡亲们的想念,在春节期间他一个人回到乡下探望来了。 我们这个湾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一百多大几十人,全湾二百人还差一点。我们的祖先跟绝大多数一样都是从江西、麻城过籍来到孝感的。开始落脚在什么地方,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后来在肖港那块落户,再后来估计是清朝后期又从肖港分离出来向东移,来到现在居住的地方。一弯子人都是一个祖先传承下来的,来到这里的历史不是很长,都亲得很,到我这一代还没有出五服呢。因此,胜叔从城里回到乡下来,又正好是春节期间,大家对这个从城里回来的伢不晓得几客气,吃饭一家一家地排队请他。今天湾北头的伯伯伯妈接他吃饭,明天湾南头的叔叔婶婶请他喝酒。那时刚合作化没两年,农村还跟单干时差不多,有农忙有农闲。过年期间正是农闲之时,大家不用干什么农活,几乎是甩着手玩,吃得比平时好得多。招呼胜叔的又都是城里人最喜欢的的乡下土特产,今天鸡鸭鱼肉,明天糍粑豆丝,吃得他呵呵笑。 天天这样吃这样喝这样玩,胜叔他想:完全不是老头子讲的农村生活怎么苦农活怎么重,这回我亲眼见识了,农村比我们这些住在城里的人的生活得还不知要好几多些。大家都把他当做自己家里人,他也把湾里的爹爹婆婆伯伯婶婶兄弟侄辈当做自己的亲人。玩得快乐吃的舒坦,自由自在的,没有那点不比城里强。想着这些,他就不想回城里了,没跟家里商量,自作主张决定留在乡下当农民了。 时间过得真快,没有多久就到了栽早谷秧的时候。栽早谷秧虽说有点忙,只是一、二十天,把秧苗插到田里就行了,比起七、八份的双抢来说,活还是不算怎么重的,人还是可以承受得了吃得消的。 接着又过了两个多月,早稻已经黄了成熟了,时间真快到了双抢的时候。双抢是农村最关键的时刻,既要抢收早谷又要抢栽晚稻。季节不等人,如果在立秋之前不把晚稻抢栽下去,意味着要秋收就要减产或没有收成,这是立秋前栽的秧与立秋后栽的秧其长势有蛮大的区别的,立秋后栽的秧长得差多了。 这时是农民最辛苦的,每个人要脱一层皮掉几斤肉,五更睡觉半夜起来,睡不了一会儿不说,还有蚊子苍蝇蚂蝗的干扰。还不止这,最要命的是,白天在田间栽秧割谷上面背晒太阳下面面对田里的滚烫的热水蒸,汗水象下雨往下淌。肩挑手提,挑秧挑草头、耕田耙地项项都不是轻松的活。 经历了双抢后,胜叔这才真真领略到了在农村生活不是那么容易不是那轻松的。还有在农忙的时候,吃的喝的也差多了,远没有过年的那个时候好。尝到双抢厉害的胜叔取消了原先准备当农民的打算,回到了他生活的城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