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的巫术

桃花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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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红

再品卢版大作！提前给你拜年！祝春节愉快！阖家欢乐！

卢光辉

                           无处不在的巫术        
                                                                                           故事概要

       湘中山区一农户欧阳家，世代以俗家道士为职业，家境还算殷实。一九四五年，侵华日军进攻湘贵，欧阳家的父亲被炸死，次子欧阳文上山当了土匪，打家劫寨的同时，也打击日军；驼背的长子欧阳宣，坚持不懈地企图创造一种新巫术来诅咒仇敌。内战结束前夕，已是国军团长的欧阳文，捡到了一个日本女婴，随国军去台湾时，把女婴送给了哥哥欧阳宣。欧阳宣把女婴当作自己的子女之一进行抚养。

       一九四九年后，欧阳家成为专政对象，巫术也遭到了禁止。欧家饿死一人，母亲也上吊自杀。支撑着欧阳宣活下去的方式，除了生儿育女，就是通过私下用巫术诅咒批斗他的人和组织，他因此也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在此期间，大女儿被迫随一游方郎中，远嫁他乡。

       八十年代后，民间宗教信仰开禁，欧阳宣又重操旧业，家业有振兴的迹象。四处做法事之余，由于欧阳宣通晓易经，还成为了本地官员前程和财运的咨询雇问，借此资源并通过钱财打点，终于把三儿子送上了官场；小儿子成为了巫术的继承人；二儿子心存怨恨地照料庄稼；二女儿因为爱情不顾一切私自嫁给了一个县城里的流氓；小女儿因不堪学业重负成为了疯子；养女回到日本（后因钓鱼岛纠葛，她的子女和欧阳宣在国内的孙子们发生了矛盾，断绝了亲缘）。在台湾的欧阳文，因无法改变儿子因不满国民党一党专政而形成的台独立场，回到故乡定居；为了在故乡留下一支血脉，娶了一年轻女子，并在七十岁高龄得一子。只是，由于用他早年在台湾政界贪污的积蓄为家乡修建的一座桥，却方便了宗族之间的血腥械斗，他不到周岁的儿子和老婆还成为了械斗的牺牲品，再加上不习惯大陆的政治和生活环境，三年后，又悲伤地回到台湾；在民进党大选的胜利日，用表达思乡之情的长须上吊自杀。

       进入二十一世纪，这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到达顶盛时，即将当副县长的二儿子，由于紧随官场迷恋上六合彩和女人，身败名裂，回到老屋靠老父亲巫术和钱财的呵护，过着隐名埋姓的日子，在母亲去世后，不慎落入井中身亡；二女儿因爱情背叛而自杀；三儿子也因为巫术所带来的经济收入与四周在外当老板的收入无法相比，甚至与出外打工的收入相比，也没了优越感，因此，有放弃祖传技能的倾向。

       最后几年里，欧阳宣所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在家族里培养第三代巫术继承人。九十四岁寿庆，欧阳宣召集了全家族。二十七个后代中，有理工硕士、有画家、有民工、有农民，也有黑道上的混混；他们都有靠巫术庇护的愿往，但没有一个有继承巫术技能的想法。在台湾从神学院毕业的侄孙子【欧阳文的孙子，民进党员，也是一台独分子】，有继承的巫术作为纯粹心灵寄托的信念，但他的赶到晚了一步。在欧阳宣出生的时辰，欧阳宣不甘心地离开了人间。


      
                                                                                主要人物初步设计

       欧阳宣：隐忍，温和，驼背，喜欢吃臭肉，对宗教和巫术充满了无限的敬仰；是贯穿整部小说始终的人物，也是巫术这一主题事物最重要的承载者。

       欧阳宣的妻子邹氏：十二岁就成了欧家的童养媳，不吃泥鳅和鳝鱼，矮，健忘，勤劳，善良，顺从，却很倔强;一生拒绝医术，笃信刮痧和巫术，与十二种疾病抗争，享年八十二，终时天有异象。

       欧阳宣的弟弟：粗暴，冲动，有侠客风范；先是土匪，后是国军，败逃去了台湾，晚年与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在内的台独分子作斗争，最后，用长胡须上吊于民进党大选胜利日。自绝场景，在老家老井水面呈现。

       邹氏的弟弟邹强成：终身是光棍；愚钝，木讷，哑巴，曾与一女疯子交欢，生有一女，自己死于宗族之间的械斗。

       秦疯子：邹强成的偶欢，来历不明，常在日出时分在山顶唱山歌；一九八四年春天，在山顶一边唱山歌，一边观看因水源纠纷引起的大械斗时，遭雷劈。她的女儿邹琦丽发迹后，为她修建了县里最豪华的墓陵，补做了时间最长的道场。

       邹琦丽：邹强成和秦疯子的女儿，八十年代，被迫成为县城里第一个妓女；因为传说与她交欢后，会官运亨通，成为省内政界追逐的对象。邹琦丽请欧阳宣做了三天大法事，开始走了大运，成为夜总会老板后，拒绝厌恶房事，还雇请杀手报了杀父之仇，被定为嫌疑犯，为此委身于升迁无望的县公安局局长七七四十九天，三个月后公安局长高升，才没被法办；之后，专心事佛，单生，散财慈善。

       欧阳宣的父亲：一位饱读诗书的俗家道士【巫师】，房事前有念经的习惯，死于日军的轰炸。

       欧阳宣的母亲：自私，刻薄，熟睡后，头发像一种诅咒，有缠绕脖子的异象，一九五二年，第一个被抄家的夜晚，投河自尽。

       欧阳官：欧阳宣的长子，一九六二年饿死；传言，包括欧阳宣家祭祀先人的物品在内，村里所有祭祀品的消失，都与他的灵魂有关。

       欧阳花：欧阳宣的长女，温和，善良，慵懒，远嫁，厨艺优秀，有通灵的异能。

       欧阳花的丈夫曲当友：一个蹩脚游方郎中，双脚都生有六趾。

       欧阳昌：欧阳宣的二子，自私，粗鄙，智商不高，有生吃鱼和肉的嗜好，体内有寄生的蚂蝗，干农活很勤劳，因得到欧阳宣荫庇最少，对家族心怀怨恨。

       欧阳昌的老婆黄桂芳：貌丑，老实，温顺，自卑，孝顺，邋遢，农活、针线活做得很好，尤其是做布鞋。

       欧阳剑：欧阳宣的三儿子，聪明，稳重，老实，但自从依靠欧阳宣的钱的打点，当官以后，变得荒淫，无节制，血中有异素，容易遭受蚊子叮咬；五十一岁时，欠下巨额债务后   ，又回到老屋靠欧阳宣老俩口庇护；曾三十一次企图自杀，但因缺乏勇气每次都中途放弃；母亲去世后，不慎落入老井，生前留下三十一封内容相同的公文纸遗书，希望：随葬品有三件-----公章、六合彩秘籍和七个情人的照片，墓碑上自己名字前刻上自己没当上“副县长”的官职。

       欧阳剑的老婆胡月萍：精明，能干，高傲，以酿米酒闻名于乡里。

       欧阳芬：欧阳宣的二女儿。美丽，善良，柔弱，勤劳，有洁癖，山歌唱得好，身上有一股香味，常引来蝴蝶萦绕；义无反顾嫁给了吴成文，遭背叛后选择了喝农药。

       吴成文：县城一流氓，欧阳芬去世五年后，在梦中被狗咬，死于狂犬病。

       欧阳武：欧阳宣的小儿子，热烈，奔放，自负，风流，有艺术气质，有听到水响就尿裤子的毛病，有两个老婆，是欧阳宣巫术的继承人;自立门户后，利用现代科技和文化【 用音响设备播放代替乐器现场演奏，用复印、印刷代替手抄经书、奏请，用钢笔书写代替毛笔书写，用简体字代替繁体字，用流行歌曲调代替山歌调经文唱腔，为了减轻做法事的劳动强度还擅自减少仪式程序，等等】对巫术进行大胆改造，因此与父亲欧阳宣 产生了矛盾；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周围相比，由于巫术带来的经济收入日益显得微薄，让他失去了优越感，也就有了放弃巫术的倾向。

       欧阳武的老婆肖菊梅：幼稚，天真，泼辣，会吹笛子和绣花，因第一次生育难产，后恐惧怀孕和分娩，为此，欧阳宣创编了分娩经。

       欧阳芳：欧阳宣的小女儿，自私，任性，偏执，不堪高考压力，成为疯子。

       欧阳玉：欧阳宣 的日本养女，八十年代，回国，对中国和养亲充满感情，面对中日现实纠纷时，心情很复杂，后在富士山下当了修女。

       欧阳思乡：欧阳文的儿子，律师，博学，民进党员，顽固的台独分子，因为政治立场，还改名为欧阳岛独。

       欧阳久石：欧阳天元的儿子，民进党员，支持台独运动，神学院学生，企图以非职业形式成为巫术继承人，并以此为基础创立一种新宗教，来作为自己心灵的寄托，还指望以此解决人的真正自我救赎问题。

       欧阳观灯：欧阳昌的长子，军校毕业，少尉连长，年轻的共产党员，无神论者，因为有恐黑症，差点转业地方，为此，欧阳宣 多次做法画符。

       欧阳物顶：欧阳昌的次子，侠义，黑道打手，盗墓时被墓碑砸断一只手，以喷青形式爱国，与回日本的姑姑和表弟因钓鱼岛发生矛盾，鼓动全家族人与其断绝亲缘。

       欧阳江山：欧阳剑的儿子，一位没成名的年轻职业画家，迷恋上父亲欧阳剑的情人之一，并因此有自残行为。

       欧阳若水：欧阳剑的女儿，因为出于对欧阳宣家族 的报恩，被欧阳玉带到日本，毕业后，拒绝回国，在日本从事核物理研究。

       欧阳千月、欧阳千湄、欧阳千云：欧阳武的女儿。

       欧阳大为：欧阳武超生的唯一儿子，左撇子，记忆力非凡，曾被欧阳宣视为第三代巫术继承人，但遭到欧阳武的拒绝。









                                                                                                 第   一   章

       预感只是让死亡变得更加神秘，并没有起到实际的预防作用，即使是发生在一个高深莫测的世袭巫术的家族里。欧阳宣的父亲欧阳凡庸＿＿这位才四十三岁就已德高望重的巫师意外死亡前几天，欧阳宣就感到，他的驼背里就像眉心被刮痧一样地疼得厉害。刚满十九虚岁的欧阳宣，经过许多次经历验证后，得出结论：只要他背上的驼疼，就会有不祥的事要发生。

       只是这种预感从不会明确。比如，民国二十六年秋天，八岁的欧阳宣第一次驼背疼，竟然是他祖父去逝的先兆。这位光绪二年的秀才，因为辛亥年间所爆发的第一场带有主义的革命，而中止了对功名的幻想，专心地在土地庙边开办了一间私塾；一年后，由于学生太少难以为继，不得不继承家传的道术。这门带有信仰性质的生存技能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无从考证，只知道宅子楼上的经书霉黄得像一块块胡锅巴。而所谓的道术，其时是南派道教和湘西巫术综合后的事物，从某种角度衡量，欧家祖先的职业性质更倾向于巫师。欧阳宣的祖父生前让人称奇的，不是他的学问，也不是他十一次上衡山求学大力改造家传巫术的精神，而是和脑后辫子几乎一样长的山羊胡须。共和体制建立后，曾有县里文教官员多次上门规劝，但他一直以“让我的脑壳前后对称”为理由，拒绝剪掉辫子。更让人不解的是，那三尺多的长辫子从中年开始就白得透亮，仿佛一条银蛇。他的去逝是因为，他的寿命只有六十一岁。那天下午，他喝了五杯米酒后，就开始坐在下面生有炭火的木桌边阅读经书，谁知一坐就坐成了一尊菩萨。凭借职业性的巫术、拒不纳妾的洁简生活品质和秀才这一身分所享受赋税减免的政治优势，欧阳宣的祖父，留下了一座漆有桐油的大杉木宅子、一百二十亩水田、一支简单的血脉和一种无可指责的名声。还有民国二十九年，遗留下方圆五十里最好的酿米酒工艺和三十三个腌菜坛子后，欧阳宣的祖母的去逝，民国三十一年千里之外的云贵高原大地震，民国三十三年河对岸的宗族之间发生的大械斗，这些事发生前，他的驼背都会有所反映。当然，仅仅只是事后自以为是的反映。还有更神奇的，在欧阳宣九岁那年寒节前后三天的梦中，他曾祖父去世的情景反复呈现，而且在梦中他的驼背和现实中一样的疼。后来，他用儿童的讲述方式跟他父亲说了，欧阳凡庸通过回忆后，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儿子所梦见的，竟然和三十二年前的现实场景一模一样：欧阳宣的曾祖父，是在做完法事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像站成一棵老杨梅树仙逝的，身边确实还有三颗挂满青枣的歪脖子枣树，并在事后的一个月里就都枯萎了。

       和他模糊的预感能力一样，欧阳宣的形体也是天生的，只是那个驼很具体，让他仿佛一只蜗牛。生前，作为父亲和神职人员，欧阳凡庸一直认为，与这块地面上其他众多的驼背不同，他的长子这种身体特征，决不是来到这个世界来做苦力的证明，也不是遭人嘲笑的例证，而是来自上天的某种神圣符号，或上天派遣他来到人间承担着某种义不容辞的崇高使命的象征。因此，自这位长子一出世，欧阳凡庸就把他定为家传巫术最合适的继承人。而背上的那个驼似乎让欧阳宣多了一个脑壳。只到十三岁，他就全部掌握与巫术有关的所有技能：认识五千七百个汉字，其中有二千多个生僻字、五百多个异体字、七百个神界的文字；使用为经文唱腔配乐演奏的十四种乐器，包括大鼓、小鼓、锣、二胡、钹、海螺、牛角、笛子、唢呐等；背诵七十二本经书，并且能用颜体小楷背抄其中任何一本经文，能用神界的文字画四十九种镇邪符；尤其是对鬼谷子秘籍的熟悉和热爱程度，胜过任何一种儿童游戏。这让他的童年和少年收益匪浅，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边，欧阳宣所获得的尊重，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所应有的。比如，外出做小型法事，一般不需要欧阳宣随行，欧阳凡庸跨出两边立着两个石头狮子的门槛时，一定会回头说：

       “宣崽，家里的事得你打点了。”

        欧阳凡庸的话，不是出于鼓励或抬举他的这位长子，而确实是家里真实的需要。因为他家里所掌握的神秘技能，几乎像盐巴一样是山里居民的必需，每天都会有带着各种各样表情的人来访。和父亲一样，欧阳宣总是用本地淳朴的热心和家传的技能免费接待他们。淳朴的本地热心，体现在款待客人的各种瓜果、香甜的米酒和丰盛的饭菜。而家传的技能让欧阳宣很早就赢得了“先生”的称呼。欧阳宣所说的，也绝不是普通儿童天真的妄语，而是来自神的安排，因此他们从不表扬怀疑。无论他们问的是吉辰忌日、盗失去向、山水地基，还是问祖宗后代、婚配八字。这种相信是有事实依据的。经过他的指引，有人找回了丢失的水牛、银子、鸡和鹅，有人成功的逃避了湘西土匪的袭击，还有人从鬼魂缠绕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九岁那年春天所做的二十五对婚配，结果至今令人无比满意。其中有一个家族祖上至当过元朝的刑部侍郎后，世代不是生出疯子、聋子、哑巴，就是生出两个脑袋和三只腿的怪物，经过欧阳宣的安置，现在已有了四十一个健康的后代，其中还有两对双胞胎。每年节气，那家族的七个兄弟都会上门拜谢叩安，以表达当年他们的歉意，因为欧阳宣有一项特殊安排，让他们曾有所犹豫不决。欧阳宣的那项特殊安排是，根据婚配八字，把那家族的七个媳妇和那七个儿子作了重新的搭配。这的确是件很为难的事，让他们不得不犹豫。不过，他们很快笑着就把“七个媳妇重新调整一下”比喻成“洗一次字牌”，这个比喻很贴切，因为他们的确能扬名于乡里，是以卓越的玩字牌技巧曾使三十个家庭家破人亡。何况，他们马上就被欧阳宣的神奇能力所折服了。因为欧阳宣只通过他们的脸，就看出了他们家族三百年前的事——那家的老屋宅子下是明朝明教一个教主遇难的地方。他的高明之处，不是让那宅子换个地基，而是只画了一道镇邪的纸符，让主人打成铁牌挂在大门上，凶宅就变成了吉宅。因此，相对于那大宅子，那张黄色的土纸符，就相当于一张银票子。

        大量确凿有据的事实，让欧阳宣成了神仙的代言人，尤其是在婚配方面，更是让方圆五十里的人笃信不疑。大家都认为，欧阳宣是来自天上的媒人，是吉祥婚姻的引领者，也是那些像苍蝇一样走家串户的媒婆无法相比的；因为经过媒婆串起来的婚姻是否吉祥，只能靠运气，而欧阳宣是靠洞察未来。只是他自己的婚配，却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