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yht 于 2013-1-28 16:17 编辑
故乡的路(张才富) 五十年代,故乡的路穿行在野生的芦苇滩之间,是故乡一辈辈人走出来的。 那时,故乡到处都是荒湖,湖很大,野生芦苇无边无际。人们在芦苇中穿行,脚踩在松柔的沼泽地,走着走着,有时脚会往下陷,发出一声惊呼,芦苇林中的水鸟受惊飞起。天不亮,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弯曲的芦苇路,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心存害怕。 五十年代以来开荒造田,敢叫荒湖变绿洲来实现粮食的增长,故乡的路从田野里穿过,田埂就是路。窄小的田埂上长满茅草、狗尾草、绊根草、车前草等各种野草野菜。开荒出来的水浇地里生长着稀窝大蔸的水稻,河坝堤坡上种有高粱、芝麻、油菜,远远望去,高一块、低一块的。早晨,回娘家的姑娘走在田埂上,露水打湿了脚下的一双绣花鞋。露水草里也有血吸虫。 六十年代推行田园化,修机耕路,就是将田块整理成棋盘式,把田埂小道扩宽,好让公社机站的拖拉机下地耕作。 修机耕路很简单,用石灰划出白线或用麻梗插出两排直线,中间是路,两边挖出沟来,土撂在路面上,修成“鲫鱼背”,机耕路大致在三五米宽。到了春天,栽上两排树,以白杨树居多,也有柳树。 故乡那地方,皇天后土,“棒槌落地也生根”此话不假。白杨树长得高大挺拔,茂盛的树叶遮住了路两边田里长着庄稼的阳光,同一种作物,路边的与大田的长得高低不齐。木轮子牛车把土路拉出一道道深槽,下雨时槽子里装满水。人走在“泡涸泥”的土路上,赤脚也会粘满泥。这土路“晴天是一把刀,下雨是一团糟”。 孩子们在机耕路上放牛,把牛赶在路两边的沟里,牛悠然地吃着草。 路边也长满野枸杞,荆棘,它们也会结出红红的小果实来迎接秋天。一场秋风过后,野枸杞、荆棘叶全都凋谢了,只剩下光溜溜的枝条和刺,一碰手就会扎出了血来。 孩子们将流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出淤血,就没事了,只是有些焦疼。 这野枸杞,荆棘着实惹怒了放牛的孩子们,他们抱来枯草,放起了野火。 天渐黑,放牛的孩子们骑在牛背上,赶着牛回家,走在这机耕路上。 母亲已经给放牛的孩子煮好了盐鸭蛋,炒好了油盐饭…… 后来,故乡的机耕路主道被扩宽了,修直了,路脊铺上了砖渣,砍掉了遮阳的白杨树,路两边栽植了水杉。暴雨过后,路面的泥土被雨水冲走,砖渣暴露无遗。 笨重的牛车被淘汰,生产队添置了板车,买回了手扶拖拉机。手扶拖拉机突突的声响,拖板车的人自觉地靠在了路边。冒出一股柴油味疾驰而过。 手扶拖拉机拉着收割的麦子、稻谷,运到打谷场。将捆子散开铺好,用手扶拖拉机拖着石磙去碾轧,用杨杈把禾草挑走后,打谷场上是满场的粮食。乡亲们珍惜土地,珍惜粮食,懂得“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些朴实的道理,做到颗粒归仓。 上世纪末,通往各村部的主干道铺上了石子,沟渠上的砖拱桥也变成了水泥桥。 香港回归,俗称九七回归,故乡政府部门狠抓劳动力输出,涌起了新一轮的打工潮,青年农民们纷纷南下闯荡。就在这一年,我头顶着故乡的天,脚塌着这石子路,鞋底上沾着故乡的泥土,退掉了责任田,也加入了外出打工行列。背井离乡,走进了城里,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父母都已过世了。亲友们站在故乡的这条石子路上来送我,在他们的挥手间,看到他们饱经沧桑的面容,我的眼里竟充满了泪水。 十多年没有回故乡了,也不知故乡那些我曾经熟悉的路,是几时铺上了水泥,路的两侧还改栽了樟树。往日泥泞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又宽又大的水泥路,水泥路两边也盖起了高楼大厦。听说现在的农村已经淘汰了耕牛。 以前在土路上行走的自行车、三轮车也很少见了,如今已是汽车、小轿车、摩托车飞奔在这一条条乡村公路上。 互联网上看到故乡发生了大变化,近些年出现了农民工返乡潮,是乡愁在呼唤着他们!展望家乡建成小康后,我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故乡的路还会变成什么样子?故乡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论什么样,我想:通往故乡的那条路也一定是:一头连着我异地生活的城市,一头连着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故乡的路是个离别的地方,是个多情的地方。而今我青春已老,故乡啊!请原谅我,是蹒跚的脚步挡住了我回家的步伐!想起往事那一幕幕让我心酸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每次远行,飘动着花白鬓发的母亲都会在故乡的路上陪送我,还有父亲的声声叮嘱…… 爱恋故乡的路,其实更爱恋的是故乡的这一片厚土;感恩故乡的路,也许更是感恩故乡的这一份亲情。(2013.01于北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