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
早上起来,看天气很好。决定回老家——柳李村去。
骑着车,先在集镇上转一圈。嘿嘿,街上不仅很多卖副食品的商店开了门,而且还有早点铺子开了门。过去老人们讲,叫花子都有三天年,意思好像是说开年头三天,是什么事都不做的。哪怕是扫地集起来的灰,都要留在家里,等过了初五才往外面倒。现在的“年”,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一天都没有。不是吗,年初一的晚上我们打牌结束时是晚上11.30钟,在街上走时,通海口桥两头,还热闹非凡。卖烧烤的、卖小炒的、卖热饮的,凡是平时夜市上有的,正月初一晚上都有。卖得人多,吃的人也多。桥的两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夜市上都是些年轻人。也许是他们平时都在外打拼,难得在一起,过年了,利用这个时机,在一起聚一聚。于是,过去那些礼节就不用讲了。哪怕是家里有现成的菜和酒,也要跑到夜市上热闹一番。也许是年轻人爱热闹,家里没有夜市上喝酒说笑的气氛吧。正像很多家里有电脑,但还是有很多年轻人爱往网吧里跑一样。
回到柳李,在老表家过早。去年他母亲去世了,我到他家放了架鞭,给故去的舅母敬了香、作了揖,老表非要留我过早不可,他还找来了与我同在一个单位的他的姐夫,我们一起喝酒。老表十分热情,拿出一瓶白云边15年陈酿,我玩笑说,老表养鱼都喝15年了,“小康了”。老表笑笑说,是小孩在外打工,回家时带回来的。“撇壶了”我说。这是我们这里的土话,就是把别人好的东西分走了一部分。
过罢早,骑着车,在村里转悠。虽然时间快9点了,但却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只是偶尔遇到一两个老人,很多人家的大门,要么虚掩着、要么还没有打开。这不禁让我想起过去,特别是农村改革开放头几年,过年,村子里真热闹,农民好像刚解放一样,做什么事热情都那么高。那时8点一过,村子里早就闹翻了天。首先是舞龙的,他们起得很早,在出发到外村舞龙时,先要在本地走一遍。他们边走,锣鼓家什就不停敲打,家家户户鞭声不断。因为正月初一已经在自己的地盘闹了一天,第二天就到邻近村子送恭贺,所以龙出发前,只是走,不用舞了。舞龙又是一个集体活,一个舞龙队有二、三十个人。舞龙的人、看热闹的人、放鞭的人一下子就把村子闹活了。其次是彩船。那时彩船除了有站船的、撑船的和艄公三个人外,还有一个“六和班”跟着。所谓“六和班”,也叫家艺班,同时也叫响器班。就是打鼓的、打大锣的、打镲的和打钩锣的,还有两个吹唢呐的共六个人。他们出发前,也是要在村里把锣鼓家什打的震天响。再就是舞狮的,他们人要少些,但他们出发前,动静也不小。主要是听到他们很猛烈的鼓声。本村的龙、狮、彩船出发了,外面的就进来了。从早到晚,你方舞罢,我登场。有时甚至有两条龙同时进村,他们便一个从东头开始,一个从西头开始,如果在某户人家门前舞到会合,那就更热闹了。两条龙就在门前禾场上舞起来,就是唱对台戏,比真功夫。那就花样百出了。大摆尾、穿花、龙绞水,所有的看家本事表现的淋漓尽致。看的人大饱眼福。
彩船来了,人们主要是听站船的唱和看艄公的滑稽表演。站船的一般的是看到什么唱什么,不仅声音要好,而且反应要快。彩船是一人唱,全部人跟着和,彩船的唱腔都一个腔调,有些花鼓戏的味。有的站船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往往会获得乡亲们不停的掌声。有嗓音不行的,唱词老调,一成不变的,乡亲就开始瘪嘴。艄公是个力气活,他要随着彩船的划动,在船尾不停的跑动。站船的是圆心,那么艄公就是圆弧了。他不仅要跟着船尾跑,而且还要做出各种滑稽动作把围观的乡亲们逗乐,没有几刷子,是不敢当艄公的。艄公一般是左手护着船尾,右手拿个破扇,腰要略微弯着,脸上要不断变化各种表情,不然,乡亲们就会说,这个艄公演的不活。站船的、划船的和艄公都是彩妆,所以人们看彩船也就像看戏一样,看到精彩处都会笑声不断。
年初二,村里这么寂静,是我没有想到的。
逛到本家大哥家,他正满头大汗的在收拾屋子。我感到吃惊。今天你这是在搞么事?过年都没有休息哈。他苦笑了一下,说,正月初六不是要嫁孙姑娘吗,(孙姑娘就是他孩子的孩子)。他们都在通海口街上住,年前都没有回来,屋子没有收拾,今天我把屋收拾哈,初六就到这里安置客。你应该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来收捡的。我有些看不过去,对大哥说。大哥说,你看,现在都搬到街上去了,街上热闹,哪个愿意回来,我反正今天没事,帮他们做一做。
我们堂兄弟共9个,除一个过世外,只有大哥一个还在老家,其他的要么住在外地,要么搬到了集镇上,小一辈更不要说了。平时我回家,大哥常常跟我说,弟兄们都进城了,留下老哥子我一个人在乡里,你们要常回来看哈,别人就不会欺负我们这一家人了,他说的我们这一家应该是我们这个房头的吧。现在农村宗族房头闹的有些厉害,我们姓在村里算是大姓,但现在都在外面,有些事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大哥这话有些听头。其实大哥在我们兄弟中,是最聪明的一个,只是碰到现在好政策,年纪大了。说他聪明,这一点也不假。农业学大寨时,村里的第一台拖拉机就是他开回来的。搞农业机械化时,第一个机滚船是他开下田。八十年代,兴村办企业,他把村里的加工厂搞得红红火火,后来村支部又让他办起了方圆几十里唯一的村办石灰厂。他也是我们村在1984年第一个建起楼房的。大哥年初二一个人收拾屋子,孩子们不回来,我想是不是在大嫂去世后,大哥续玄这件事和孩子们的矛盾还没有化解呢?年前没有收拾屋子,因为大哥现在就住在女方家里,女方家还有小孩没有成人,这些矛盾应该是有的。
转到表哥家,表哥表嫂正在与两个儿子在激烈辩论着什么,我的到来,似乎给了表嫂某些力量,她说,小幺叔来了正好,跟他们说说。说么事?原来,表嫂正在给两个儿子 “上课”,这两个,一个是嫡亲侄儿,因为他父母都过世了,就一直跟着叔叔婶娘,另一个是他们的小儿子。哥嫂要他们两个今年无论如何都生个二胎。表嫂说,只要你们生,不要你们管,交给我,负责把小孩养大。两个小家伙就是不同意。其实按政策,他们都可以生二胎的,因为他们两个头胎都是女孩,老大的孩子读初中了,小儿子的孩子上小学了。几年来,为生小孩的事,家里不知道扯了多少皮,两个就是不就范。我和了稀泥,对表哥表嫂说,现在他们在外面跑,看的多,见得广,还是听他们的意见吧。
现在不仅仅是年味在变,一切都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