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货船行至邻居家门口的小码头后,船上的一个个堆放整齐的小木箱,被父亲和邻居们用背笼背到邻居的道场上,在地面上垫上砖头和石块后,一行一行地逐个排开。最初并不知道这一个个木箱里装的是什么,只知道每年的油菜花开时节,这木箱就会一个个占满邻居家的道场。后来亲眼看见从小木箱的小窗口里飞出蜜蜂来,起先还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慢慢适应过后也就没有了顾虑。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用箱子来装活物。 当这些活物被统统放逐开来,所奔向的是我家和邻居家后面的油菜田。此时的油菜花开得正艳,那些方形或圆形的梯田铺就了从后院到半山腰的黄金阶梯。我曾在梦中无数次饰演着轻轻跨越这些台阶的“宇宙巨人”。这些梦也是我年少时期看过的最形象生动的三维动画。而这梦总在清晨的嗡嗡声响中醒来。 在油菜花最旺盛那一个星期里,这嗡声从早上一直延续到夕阳西下,不绝于耳。当蜜蜂们发现最靓丽的那个梯田的油菜花纷涌而至时,像是在花朵的表面套了一张隔离灰尘的滤网。眼小而层密。这一景象是我很多年都没有再看见过的了。这样宁静唯美的画面里,蜜蜂的来往穿梭,在暖阳的照耀下,舞动的翅膀显得晶莹通透。 当邻家的姐姐猛然间从油菜地里提出一篮猪草,身体微微向左或者向右倾斜,一手拎着快要擦地的竹篮,一手把胸前的长辫摆弄到背后时,我在远处隐隐嗅到青涩的味道。以及想到当时的流行歌曲《小芳》。后来我跟着姐姐在油菜地里帮她打猪草,她会跟我讲她的部署计划:她打哪一边,我打哪一边,在哪汇合。如果隔得近,她会边打猪草边给我讲故事和笑话。有时候,我们会在田里发现一些鸟蛋或者刚刚孵出来的小鸟。有时候还会逮到跑得不快的野兔。这些快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屈指算算已经有十几个年头没有见过姐姐了。总是幻想着何时能再见到她,却又不知道见面之后,怎么跟她说起曾经的那片油菜地。以及我曾送她的油菜花。 蜜蜂在采完油菜花蜜之后,还有桃花,杏花,梨花,李花,柑橘花等果树的花蜜,以及槐花和黄荆花的花蜜。养蜂者一直会等到我和邻居家方圆几十里地彻底没有了花可采才会撤离。通常会在夏末初秋之时。至于其下一步要撤向哪里,所说的那个地方我早已忘记。只知道其一年四季都在忙着赶花。据说这油菜花蜜被单独地存放起来,等到实在没有花蜜可采之时,再拿出来喂蜜蜂。这油菜花蜜比白糖更能让蜜蜂度过无花的季节。 记得迁居平原的那年,养蜂者没有如期而至,突然间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没了往年的风景的动感,也不知道该注入怎样的活力。迁居的伤感让我连一朵故乡的油菜花都没有带走。 如今脚下的这片平原,经过几年的精心打造,已经把本区域的旅游节从最初的单纯看油菜花,发展成为中国农谷的一张名片,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开放了油菜博物馆,它全面展现了油菜的历史、功用、文化和产业发展等概貌。 在这一年一度的旅游节来临之际,女儿不知道从哪采来油菜花送给我。当我把它扎在女儿的小辫之上时,暖阳突然间变得更加明亮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