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卑者德厚
文 张宽胜
那年的九月，我到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去看医生，在走过亚贸广场旁的人行天桥时，一位环卫工人清理垃圾的专注神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一刻，在我的心中瞬间树立起环卫工人崇高的形象。 临近中午，九月的骄阳无遮拦地炙烤着那个人行天桥，我不得不褪下外套，只穿一件短袖衬衫，尽管我慢慢地攀上天桥，上身还是被汗水浸湿。上了天桥，看见一位套着红马夹的环卫工，正在仔细地清理桥上的一大片碎玻璃屑。 当初，见他蹲下身子，我以为他工作辛苦了，趁机休息一下。可没想到，他是在躬着身子捡拾桥上的碎玻璃片。不知是哪个冒失鬼，不小心，毛手毛脚将一个玻璃器具打破了，玻璃碎片撒了一地。而那碎片又尖利很容易扎手，稍一疏忽就可能把手弄伤。就见那个环卫工从身边装垃圾的大塑料袋子里拿出两个小包装袋，将手包住，然后再去捡拾那讨厌的玻璃碎片。 他捡拾得多认真，多专心啦！仿佛那不是在清理玻璃屑，而是在对一件工艺品精雕细刻，反复打磨。他丝毫也没注意到身边走过了一拨拨小资男女，富豪商贾，游侠乞丐，更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我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阳光照在他那浸满汗水的古铜色面颊上，将他清理玻璃碎片的身影镀成了一尊金色的雕像。 我多想和他一起捡拾天桥上的玻璃碎片，和他一道共同清扫这个美丽的大都市，做这个繁华城市的守望者。可我至始至终没有那样做，我恨自己不能放下所谓的面子去帮他一把。以往看到有人拉板车爬坡，我都毫不犹豫地去推一把，一直推上坡为止。那时，唯一能救赎我的只能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如尘土一样普通的劳动者，这个善良而高尚的灵魂。我仔细打量着这个中年人，他，穿一件褪色的蓝大褂，上面污渍斑斑，有几处还破了一些小洞眼，戴一顶旧草帽，双手在天桥上仔细地搜寻，唯恐漏掉一丝小碎片，豆粒大的汗珠从头上直往下淌，他都一点没有觉察。彼时，我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的渺小。是的，我必须用崇敬的眼光注视他，就像仰视一座高山，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和我一样，他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无人知道他姓什名谁。在他面前，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荣誉和桂冠，没有香车和美女。劳模永远与他无缘，先进总是与他擦肩，小康终究难以光顾。也许他正在遭受无钱买房的痛苦，家中孩子读书缺钱的难堪，旁人对他鄙夷轻视的冷眼，可他从没抱怨。没有抱怨自己的收入不高，工作不顺，领导不重视。没有归咎自己缺乏机遇，缺少背景，缺少关系网。然而，他对清扫垃圾这样在人们眼中卑微而低贱的工作，却干得那些投入，那样认真。这种对本职工作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这种把工作当做自己生命主要方式的人生态度，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这是怎样一种至美至至善的灵魂，怎样一种高风亮洁的操守，怎样一种宽阔无边的胸怀！ 由此，我想到了之前看到一小张报屁股上的文章。大意是说有个山西的贫穷村落，老书记是抗美援朝的残疾军人。一条胳膊没了。他总想给村里办个学校，让娃娃们们读书识字，长大后能过上好日子。办学的窑洞是他领导乡亲们挖开的，可老师来一个走一个，没人愿意留下来。那天又来了个老师，是个小伙子，他一见村里的条件拔腿就走。老书记拉住他问，后生，你咋样才肯留？后生随口说，得有个媳妇儿。行！媳妇儿我给你找。还得有人给我烧火做饭，娶了媳妇儿也得给我做饭。后生，这话算数儿。算数！好，从今儿起我给做饭，在部队我干过炊事员，做这事没啥。小伙子原想他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从那天起书记天天给他烧火做饭，不让做还不行，一做就是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啦！后来他犯病了，临终时他嘱咐儿子和媳妇，记住给老师做饭，咱村不能没有老师呀！ 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好：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生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在我的心中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疑问：到底是谁在支撑着中国这个发展中的泱泱大国？当看到这位埋头清理玻璃碎片的环卫工人时，我的答案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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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杭州市 2013-4-8 21: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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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州市 2013-5-5 20:5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