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一直在心里设防,如果没有离开故乡外出几年的大学生活,浓郁的恐惧感可能会伴随我终生。我对于故乡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而无法选择的出生又常常会困扰我。2008年的春天来临之前,我经常停留在我大学就读的城市武汉,因为曾经的那份温暖,因为我钟爱的事业。
准确地说,那是一段疗伤和无望的日子。2008年春节来临之前,全国正遭遇了多年未见的雪灾,在那样恶劣的天气里,我频繁来往于故乡和江城,基本上是一周一次。为了逃避自己的父母,为了曾经的“他”能有一份安稳,我甚至准备出卖自己的婚姻。那个时候,我在武汉的落脚处,正是张妈妈家,张妈妈老伴王伯伯曾是我父亲年轻时的引路人。因为心情的原因,我那段时间我寝食不安,半夜里经常手脚抽筋。张妈妈家本来是单位统一安装了暖气的,张妈妈怜惜我,暖气之外,又开了卧室的空调。即使这样,和我同睡一张床的张妈妈仍能清楚感觉到抽筋的频率。在武汉的日子里,张妈妈经常给我炖骨头汤喝,只要我在她家吃饭,总是要弄几个我喜欢吃的菜。后来,干脆,每夜把我的双脚放在她的胸前,用双手捂热。经常是一抱一捂就是一整夜,在我有生以来,除了奶奶,再无人这样对我了。
那是个非常非常寒冷的冬季,那样的日子里,我在故乡赶印自己的第二本散文专辑,因为不放心校对工作,每天晚上很晚才从印刷厂里出来。可能是同病相怜,我之所以如此劳累,是为了帮助我的一个病友,一个大三在读的高材生,只不过,他那时候病情比我更严重,而且他比我更年轻,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在武汉的日子里,我频繁联络着有可能帮我病友的同学、朋友、媒体。我无法接受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从我眼前消失的事实,我为他母亲的痴心而感动,我在心里妒忌他有一个如此爱他的妈妈,而这种感觉又是我多年一直在寻觅和渴求却没有获得的。
除了此事,就是相亲。不停地相亲,各种各样的男人,我行走在感情游戏的怪圈里。调侃、打趣、把相亲当作了一种任务和应付,却从来没有诚意和真心。张妈妈非常担心,我知道她怕我怕吃亏,在她家落脚的时候,晚上只要我回来的稍微迟一点,她的电话就会不断。回来后,她就会打水给我泡脚,然后我们娘俩温在被子里聊天,大多都是我向她汇报我白天相亲的经历。
2008的雪灾终于过去了,我的生活也慢慢开始变得好起来。在张妈食疗和捂脚的双重作用下,我的手脚抽筋也好多了。但我还是像只候鸟一样奔波于故乡和武汉间。直到2年后,30多岁的我今生第一次自己做主,把小家安在了武汉,张妈妈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了。张妈妈和她的老伴王伯伯作为我的父母出席了我的婚礼(我的亲生父母因为不满意我的先生没到场),我从江南嫁到了江北,去看张妈**时间也不太多了,也不太可能留下来陪她彻夜聊天。每年春节回门的时候,张妈妈总会对我先生说,“我家小姑娘心最好,她跟了你,就是一生一世,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从一个性格孤僻,对世界充满疑惑,生怕自己受伤害的刺猬,变成一个豁达、活泼,长期关注爱心事业的知性女子。一路上老师、朋友、同学、亲人对我的帮助和影响巨大,而2008年那个冬天,我感情迷失,在武汉寻找温暖和未来的日子里,是张妈妈用她的胸口捂热我冰冷的双脚,是她做的排骨海带汤滋补了我的身子。那是我这个倔强、孤傲的女子心中永远的感激和眼角深藏的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