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对联 文/立仁
学文学诗先习“对”,是老一代的传统。现代汉语教学,不再那么看重“对对子”了,自己做些摸索,其实非常必要。 先说一个笑话:民国时期,有一个较富足的农人,送子入塾,不几天,其子便在家朗读“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其实这是一句神童诗。农夫没有读过书,但知道当地有个风俗,孩子写第一篇作文为“启蒙”,必须请客。见孩子言及“文章”,以为开始作文了,便责怪老师为何不通知。穷先生顺水推舟,说是“不算什么”。农夫便让先生代为下帖,遍请当地文人名绅于某月某日赴宴。老师为敷衍,特意将学生招致屋里临阵磨枪:“我说‘黄花’,你说‘青菜’;我说‘菩萨’,你说‘精怪’;我说‘黑漆门’,你说‘粉壁墙’,可记住了?”筵日,果有人凑趣,让先生考“对”。先生说:“黄花”……对得不错,一片喝彩。当先生说:“黑漆门”,学生忘了,先生向粉壁墙暗暗颐指之,学生茫然望着先生撇嘴的表情,嗫嚅对道:“先生嘴”。其父也知不对,骂一声:“娘那逼”!全场轰然,倒是“绝对”。虽是笑话,说明“对对子”是从“词对”开始。
从“词对”到“诗对”、“散对”、“骈对”,有着很长的历史。现在常用的体裁,主要是春联和楹联。春联即常说的对联,是以“诗对”为主的。而楹联多出现在古建筑物门前楹柱上,往往以“骈对”为主。“诗对”和“骈对”有什么不同呢? “诗对”来源于诗的对偶句。多为四、五、七字,句式与四言古风、五言、七言诗类似。一首好的律诗,其第三联(有时也包括第二联)往往是一幅好对联。一般家庭门户受高度所限,贴春联多选用七字、五字诗对。诗对作为对联的一种格式,是脱离诗本身而独立存在的,只是保留着诗句的那种“律”而已,因此诗对也叫“律对”。 “骈对”来源于骈文的对偶句。骈文是古代一种有韵的文章,俗称“四六句”,是古人写信、写文章常用文体。如“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再如“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出自庾信《哀江南赋序》。)骈者,诗、散之间也。举例看一下骈对的对偶特点:“落霞与孤鹜齐飞”,不是诗句,算作散句。对句:“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偏正词组,名词;秋水,同。孤鹜,偏正词组,名词;长天,同。齐飞与一色、共与与,词性基本相同。这是骈文的对仗(出自《滕王阁序》)。“工”一点的如:“金弹丸打鸟,百发百中”,对句“玉石桥观鱼,半浮半沉”(出自《宝莲灯》)。大家熟悉的《岳阳楼记》,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都是骈文对仗。 诗词的对仗也可以稍微“宽”一点,如拙词满江红“赠两江”,有两处对仗,一是“世事言来多感慨,沧桑历尽余真谛”,二是“八斗才高堪作胆,五车学富添为翅”,并不是绝对“工”。同样,骈文如上述的“色”与“飞”也不“工”。而对联的要求更严,否则它不会作为一种“体裁”单独出现。 对联的发展,有许多学问上的讲究,如顶针对、回文对、流水对等等。有词对(基本的词和词组,并非诗词的词)、诗对(或律对)、骈对,更有“章对”,即文章对文章的,联学界称为“长联”。也举一例:“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赴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这是一篇好文章。将它当作上联,对上一篇字、词、句皆“工”的文章为下联,便有:“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许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美吗?我年轻时第一次到昆明,什么也不管,直奔滇池,为的是一睹这最著名的长联。 习文学诗之人,多练对联是一个好方法,掌握对联的句法结构对于提高自己的文字表达和文学创作水平是非常重要的。我在读青年诗友的作品时,发现有相当数量的作品存在一个共性的毛病:在对仗的联句中很注意词性而忽视句法结构,特别是对主谓结构与偏正结构大多纠缠不清,影响了整首诗的水平。我读书最忌“死”,写文最忌“抄”。以上所言,没有出处,不能作“依据”。有一点是真的:练好对偶,于诗、于联、于文(特别是散文、文言),将会受益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