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湖上的野百合 文 陈如
“一步、两步、三步、……一百九十八步。”随着晚春的汗珠滑过脸颊,随着最后一步踏上大同水库的坝堤时,仙人湖上的阳光似乎早已探知我心底的轻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少年时的那个春天,我便有了去大同仙人台的想法,据说仙人台的野百合已经开了。那个春天,一个名叫慧的女孩,手里揣着一袋阿姨(慧的妈妈)头天早已煮熟的鸡蛋,坐上我的脚踏车,打早就从黄城河出发,一路奔波赶到漕河,偏遇上连绵的几天春雨,浇灭了我们心灵上微微燃起的火花。随着年岁的增长与人生的奔波,埋着的心愿一次一次地被现实淹没。
而,眼前活蹦乱跳的儿子在大堤的阳光下灿烂地笑着时,我也欣慰地笑了,很庆幸自己能带着儿子完成十几年前的宿愿。庆幸也来源于仙人湖中的孤岛,想象它与山中的野百合一样孤独地栽在幽幽的湖水中。然,孤岛并不孤独,青青的倒影中鱼虾相戏,波光粼粼的湖水里时时有帆船掠过。就如多年以后的我,儿子在我的眼中快乐地成长,填补的不仅仅是宿命里的那份寂寞与安逸。我想,孤岛里也许就有野百合,它们在密密的绿叶下静静地绽放着美丽,不然清冽的湖风中怎会有醉人的清香呢?看那些在船舱中假寐双目、攒满幸福的脸庞就知道了。
走上半岛的那刻,仍期待我的手机卡片里有一组野百合,哪怕只有一朵,而我的卡片里唯有一张被桥哥笑倒的芭蕉。穿过驹龙园,上了一百五十二节的九龙宫台阶,一路隐隐的香气有红有白有紫,依然没有喇叭的花型,倒是带路人手中的喇叭声使我下山的脚步沉重,失落,失落,接下来领队取消登仙人台的消息更让我失望,多年的期盼就这样成了泡影。
累,有种被自己愚弄的感觉。一坐在李山村福利院的椅子上,就想稳稳地睡一会。儿子的玩兴未尽,一直被兴奋的空气从这间屋子窜到那间,从楼下窜到楼上,又从楼里窜到外面活跃的舞台上。那种闹腾,我虽有睡意,也只能疲惫地坐在二楼的椅子上观望了。
一阵音乐响起来,巨大的音响把空气震得颤动起来,十几里外也能听到。接着上来六位五十上下年纪的大姐,随着音乐的节拍在台上舞了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个傻!只是台下打斗的两个人——桥哥与风吹,吸住了我的眼神。原来,他们只是嬉戏,被台上的赶马舞感染,两人不自觉地对着手舞足蹈起来。几个随父母而来的小朋友也随着节拍动起来,儿子也不例外,不几下一个趑趄歪倒在地。见状,我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下楼。儿子却早已从地上爬起,跳跃的阳光兴奋地洒在他红彤彤的脸上。我不免为自己的多虑自责,悻悻地来到健身室里,刚从舞台下来的大姐们也蜂拥而进,抢着拿起乒乓球拍,噼啪噼啪地就一来一往、有板有眼地干起来,她们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疲劳,浑身像有年轻人般使不完的劲。我顿感一股热汗从头皮里往出冒,一切赞美与羡慕在我胸怀里不敢久留,像是怕被我自私的胸襟沾污,一股脑儿喷涌而出,想拦也无法拦住,更被接憧而来的采茶舞让这个春天魅力无穷。
“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插秧插的喜洋洋,采茶采的心花放。插秧插的匀又快,采的茶来满山香。你追我赶不怕累呀,敢与老天争春光,争呀么争春光。/ 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姐姐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妹妹呀,采茶好比鱼跃网。一行一行又一行,摘下的青叶往篓里装。千篓万篓千万篓呀,篓篓新茶放清香。多快好省来采茶呀,青青新茶送城乡,送呀么送城乡。/ 左采茶来右采茶,采茶姑娘齐采茶,一手先来一手后,好比那两只公鸡争米上又下。/ 两个茶篮两旁挂,两手采茶要分家,采了一回又一箱,头不昏来眼不花,多又多来快又快,年年丰收龙井茶。”这首自小就耳熟能详的采茶舞曲,此刻回荡在耳边还是那样亲切。
即便在回家的车中,几位大姐还在为论坛里的版块“人过中年”的“过”争论不休,大姐们纷纷乐道,她们正在青春力壮,与过了中年毫不沾边。当巧妇细心给儿子递饼干时,我对儿子说要喊巧妇姑婆的,儿子“啊”了一声,巧妇回声说当然是姑婆。而后,灿烂地一笑,我蓦然看到一朵花,一朵不败的花,就像我心中的野百合在温情的车厢中悄然绽放。回想大姐们不老的舞姿,那些欢畅,那些健康,那些洒脱,那些怡然,那些沁出淡香的开朗笑容,何尝不是一簇晚春时绽放在仙人湖上的野百合呢?2013-4-19于漕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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