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立仁 于 2013-4-20 21:23 编辑
浅谈谓语中心词在诗词句中的提炼 文/立仁 使句子凝炼,对于诗人做诗来说,比一般的文字要求要高得多。格律诗、词的句子尽管有很多变式,但主谓句还是其最基本的句型。在主谓句中,大多数带宾语。支配宾语的就是谓语的中心词,“龙的眼睛”正是谓语的这个中心词,把这个词“炼”好了就是画龙点睛,能够大大提高诗词的感染力。 传说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谓语中心词“绿”起先用的是动词“到”,自己觉得一个“到”字只是感到刮风而已,并没有“春”的气息,于是改成“过”。春风过了又是什么景象呢?于是又改成“入”,再改成“满”。前后改了十多次仍未找到最满意的字。这时,他出船舱远眺,眼中的江南,春风拂过,一派生机盎然,万物无不充满绿色的活力!灵感一动,脱去了动词的局限,直接用了一个最直观的视觉名词“绿”。 这个“绿”的传说对我们的启示至少有两个,一是普遍意义的“炼”的重要,二是特殊意义的“炼”的得法。“炼”的重要尽人皆知,我们只需要探讨一下“炼”的得法。 现代汉语教学,对谓语中心词一直强调其“动词性”。凡是古人用形容词或名词用如动词去支配宾语时,统统被归结为古汉语的“使动用法”或“意动用法”,我对此一直有所保留。例如,最“现代”的汉语中有“美容”、“瘦身”说法,“美”、“瘦”肯定不是动词,总不能说现代人也搞“使动用法”吧?起码在诗词中,谓语中心词的选择应该是非常宽泛的。突破这个框框,我们会发现很多不同性质的词都能用于谓语中心词,只要你用得得当就好。 我们来分析一个大家熟知的诗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说“鸡鸣茅店月”)。曾有人将其归类于“名词句”,说,鸡声(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六个名词的巧妙罗列,甚至给元人的“小桥流水人家”树立了榜样。我不完全赞同这个观点,因为我始终认为它是两个主谓句。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先要看明白诗人的创作意图。 《商山早行》是唐代著名诗人温庭筠的羁旅行役诗,是诗人离开长安时所作。首联“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叙述了诗人启程的时间和心情。诗人已经起床而后驿站催人登程的铃声才响起,从此足可见到诗人急于登程上路的情态。次联“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正是诗人“动作”的过程写照:出得门来,闻见雄鸡的啼鸣声还在催送着茅店西天的残月;行至溪前,看见早行人的脚印已经留在板桥的晨霜上了。是诗人的动作感观而不是静态观察,所以不能理解为名词句。 作为主谓句,上句的中心词是名词“声(啼叫)”,名词用如动词,下句的中心词是名词“迹(痕迹)”,用如动词。按照这种理解,我们可以用动词代入法“偷换”一下中心词:“鸡‘啼’茅店月,人‘踩’板桥霜”,放在全诗里也是通顺的。但是,不管你怎么换,总不如原作给人的印象深刻。 它的美在哪里?在于一个婉转和间接。首先说,中心词与被支配对象的关系在这里表现为诗人的纯主观性。我们知道,主语对于宾语的支配往往是客观的或是有因果关系的,如“我请客”、“你吃饭”,客被请和饭被吃是我和你的一种行为结果。诗中的“茅店月”和“板桥霜”的被支配,则是诗人的主观感受。是鸡的鸣叫声提醒诗人抬头看到了茅店上空的晓月,是更早的行人留下的足迹才让诗人看到板桥上的晨霜。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诗词不同于写实文字,表达的正是诗人的某种自我心理,它不需要客观的正确来支持。正是这种内心感受的表达,才会引起读者共鸣,才会千古不朽。“铁烧红了烫手”虽然是真理,但它绝不是诗。 由此进一步说,谓语中心词既然没必要与宾语发生真实的联系,使得中心词的选择变得极为宽泛,为诗人的情感抒发提供了海天般的空间。就像“两个黄鹂鸣翠柳”、“门泊东吴万里船”、“高堂明镜悲白发”的“鸣”、“泊”、“悲”都与被支配的对象没有真实关系,再如“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等等,几乎俯首皆是。我的一位朋友诗句中有“听云”,这个听字,完全是主观感受,放在诗里绝不会有人去咬文嚼字的。拙作有一句“月弄庭前柳”,有诗友表示“弄”比“照”好,会产生很温柔的感觉。 摆脱了严谨的桎梏,诗人完全可以凭感觉选词。同一个“白发”,你可以悲,可以叹,可以恨,可以笑;同样,一个“秋虫”,你既可以闻、捕,也可以怜、怨。春花秋月、阔水长天,这些本无感情色彩的事物,只要你选择了一个很能寄托情感的中心词,还会担心读者不共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