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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是不认识我的了,但凡有一点点印象,她现在不会这么平静地和我说话。
我只是由一个小孩子,慢慢长成了一个大孩子。而她,已经从一个妇女朽成了一个老妇人。或许,她会觉得我似曾相识,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她仍然只是微笑着对我说话。
我是个记性不好忘性又大的人,所以很多事情,我可能不会记得了。但是,我还记得她——就在很多年以前,她曾指着我的鼻子对我破口大骂,而我,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她要这样动气甚至是毫无形象地咒骂一个孩子。
虽然年少,但是当时已经感觉到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妇人。
大抵是因为极度不快和疑问,心里便也一直记着这件事。
后来辗转从母亲嘴里得知,那个妇人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能惹” 。据说是因为丈夫在外沾花惹草,所以脑子出了点毛病。很多人都被她莫名其妙地骂过,她不怎么认得人。母亲特意叮嘱我,不要招惹她。
我在这个城市待的时间不算短,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比如沾花惹草这种事情,在这个沿海城市似乎是非常常见的,以致于甚至有些当地的家庭主妇根本不会费力去吵闹去争取什么。当地人对这种事情不是谈之色变,而是十分理解且似乎乐见其成的。因为极少数人会对这种事情“上心”,更不要说弄到“失心”的地步了。显然,这个妇人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不幸”之人了,可是,她又是何其地幸运?
自此,虽然疑窦俱消,但心里似烙了印般,怎么也无法消除这芥蒂。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当我再次回到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发现那个妇人越发离我近了,她经常不定时地出现在我面前,有时候会笑着跟我打招呼,有时候会一双眼睛狐疑地盯着我瞧上半晌。不论从哪里看,都早已没了当年的戾气。是呀,人老了,棱角也慢慢被岁月打磨平了。
于是,我常常看见她从市场的东边走到西边,有时候捡拾一些菜贩子不要的烂菜叶子。她常常穿一件青色的薄外套,老人头梳得整整齐齐,不苟言笑。其实我不大喜欢跟她说话,我一向不喜欢搭理陌生人,更何况,我也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许忌惮她那不成腔的破锣嗓子。要是反应够快,我会避免跟她打照面。可是她在很多时候会自然地跟我打招呼,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只能还之以礼。
她现在会比当年快乐吧,或者说,比当年平静。三姑六婆她都认得出来,遇上了便互相问好。比起曾经要被各人疏远避而远之的那种日子,现在应是好了许多了。
不管是时光先走掉,还是白发在眉梢,都只能生生地受了。
妇人变了老妇人,有一天,老妇人便连话也不会说了。你瞧,岁月正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某天,她一口气没上来……
你看不见岁月这厮,可是它无时无刻不在让你的生命抽离身体。
而,命运,正吃吃地笑着。你不知道是牠笨,还是你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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