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面
王建福
有同事问我:阳春面为什么叫阳春面?我还真回答不上来。于是赶紧查,一查才知道,叫了多年的阳春面,其实就是素面或光面。民间习惯称阴历10月为小阳春,上海市井隐语便称十为阳春。以前此面每碗售价十文,故称阳春面。翻译成现代大白话就是十文钱一碗的光面。光面者,除了面,还是面也。 只要有面馆,一定会有素面,大白话叫光面。当然光面还是有调料的,油盐葱花都不会少。稍微大气一点的面馆,胡椒味精辣子香醋之类也是可以随愿添加的。上海、湖南面馆把此面叫得好听一点,称阳春面。湖南面馆的阳春面,碗里的面条象用梳子梳过一样,整整齐齐,上面再点缀几点葱花,很能唤醒人的胃口。阳春面不贵,我小的时候也就一毛钱(真是十文!)一碗,比起两毛、三毛一碗的牛肉面或三鲜面要实惠得多。 阳春面是老百姓的面。过去,在汉口的街巷里,无论过早或消夜,总是吃阳春面的人多。那年月物资匮乏,老百姓吃的肉、蛋都是计划供应。餐馆里的肉蛋之类都是高价,一般老百姓吃不起。我家邻居有位蔡伯伯,解放前是汉口三民路某布店的老板,家境比较殷实。我每每早上从他家门口过,总看见他在吃面,不是牛肉面,就是三鲜面。我很羡慕。文化大革命来了,红卫兵到他家抄家,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没有弄出什么东西来。其实一个布店老板能有多大油水?何况解放多年,之间还经过公私合营,就是有点积蓄,也弄得差不多了。但是红卫兵很气愤,认为他一定把财宝隐藏在什么地方,于是把他捆起来扔在门边,不坦白就不松绑,从早上折腾到晚上。蔡伯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求红卫兵让他吃碗面。我正好往这里经过,蔡伯伯喊我,给我一块钱,说红卫兵同意了,要我帮他去端碗面。于是我到福庆和给他端了一碗阳春面。多少年以后,蔡伯伯一见我就说:“几贼的伢哟!你要是给我买一碗牛肉面,那我就完了!”一碗阳春面,竟可以证明蔡伯伯的普通百姓身份,因此红卫兵居然就没有为难他了。在那疯狂年代,一碗牛肉面是极有可能成为把人整死的理由的!其实,我给他端阳春面,哪里考虑了这么多?我也许只是按照我的标准本能地买了阳春面而已。 我家穷,读书时过早一般以馒头烧饼为主。馒头烧饼2两粮票6分钱,比较便宜。因此,我们也不存在吃牛肉面带来的风险。有时候馋了,正好赶上老爹口袋里有几只铜板,还要正好赶上老爹高兴,我可以要求吃一碗卤汁面。卤汁面也是阳春面——就是白汤换了卤汁,其他除了面,还是面。我下放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也算“参加工作”了,仍然吃的是阳春面。一碗阳春面,两个“狗脚”,就是我来往黄冈、武汉途中的一餐饭。 后来条件逐渐好了,从经济层面讲,吃荤面实在不算什么了。但是阳春面生命力旺盛,仍然还是主流。寻常人家都会备下几斤筒子面的。有时候忙起来,哪里有时间做饭炒菜?烧半锅水下一碗面也就对付一餐了。讲究一点的卧两个鸡蛋,来一根火腿肠。马虎一点的多是光面,那就是阳春面了。其实我以为正宗的阳春面,应当是现压的水碱面来做,筋道、有点碱香。用筒子面,就差点味道了。不过现在阳春面也在与时俱进,不再拘泥于是“光”面了。很多餐馆卖的阳春面,或者有几棵碧绿的青菜,或者加几块金黄的炒蛋,这比较符合营养和绿色的理念。尤其是最近十几年,牛肉注水、猪肉含瘦肉精,大家都怕!吃贵的不如吃便宜的,吃荤的不如吃素的,这是老百姓比较一致的选择。何况阳春面的名字这么好听:阳光灿烂,春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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