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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河淌墨 于 2014-7-4 11:24 编辑
夕阳西下的时候,小河对岸响起女人唤鸭子的吆喝声,这声音像自地底升起,被风吹得时断时续,让你听不真切。这声音又像这条江南的小河,来自天际,在暮色中萦回。炊烟升起,牛栖村西,孩童娇啼。农人转身关上菜圃的柴扉。隐隐约约,有人踩着河边的码头走上岸来。
然而,岁月如河,流走的鸭子再也唤不回了。那河边的人家,那岸畔的女子,那悠长的吆喝声也一齐远去。
记得我家每年会养几只鸭子,放到塘里,放到小河里去。
初生的雏鸭是黄色的,毛茸茸的,且笨乎乎的。它们喜吃蚯蚓,吃起来却懵懵懂懂,毫无节制,和鹅一般。眼看嗉子歪到一旁去,仍旧围聚在铁锹旁,鸭头攒动,绝无去意。蚯蚓雨天尤多,遍地爬行。雨后搬开石缝,用锹掘开渣粪凼子 ,收获也颇丰,有瘦长的红蚓和粗壮的褐蚓。不待你将锹提起,那厮们便蜂拥而上,把蹼掌甚或脖子往锹刃上凑 。有时两只鸭子会争食同一条蚯蚓 ,各执一端,争持不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鸭茸毛渐褪,换上黑的紫的羽毛和翎毛,嗓门亦渐粗哑。觅食的范围不再拘泥于房前屋后 。鸭本蠢物,家乡话唤作“浑子”。它不恋家,这与鸡迥异。我家的鸭子后来不知怎的,自己找到离家颇远的队里的鱼塘里去了。更叫人诧异而且神奇的是,自此它们居然会飞了。这不是鸭,这却是鹜了。于是每日侵晨,早起的农人便会惊见一群奇异的大鸟扑楞楞的飞过菜圃的篱笆,掠过冬瓜架,披着早霞望西飞去。
再过了一些时日,我家的鸭子下河了。它们时而把头扎进水里,时而用两翼拍击水面,嘎嘎的叫声在小河两岸回还。于是每日的黄昏,我们沿河呼唤,于是我们愈觅愈远。
这群鸭子的结局,是终于没有回来。虽然它们在家里的樊笼里下过蛋,虽然它们年幼的时候,同样年幼的小主人给它们掘蚯蚓 ,为了争食同一条蚯蚓,它们在我家的屋侧来回拔河。伯说,小河涨水,我家的鸭子许是被大水冲走了。
它们走了,一去经年。每一年每一天,我循着那条弯弯的小河寻觅且呼唤,终于望不见那群流走的鸭子,望不见那河畔的江南的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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