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打灯笼 倪霞 小时候,只要放暑假,总要回老家住几日。爷爷奶奶住的房子很小,确切地说只有一半,房子的后一半在日本人进村时被烧掉了,再后边更老的房子离路边这房隔着五六家住户,住着叔叔一家。在我的记忆里,爷爷退休后一直住在这靠路边的小房子里,一厨一卧一楼上,卧室的床底下有一个薯洞,里边除了红薯南瓜,还会有罐头、糖果之类的物品,我常常被他们拦腰系上绳子放下去“淘宝”。门前有一条向西流的小河,爷爷是退休老中医,时不时会有人来把把脉看看病开开方子。
夏日的晚饭吃得很早,总是把桌子端到和路连在一起的门口吃,一边吃着奶奶做的香喷喷饭菜,一边听过路的人问候爷爷奶奶,还会来一句“孙子们回来了”。晚饭吃好后,天还是敞亮的,洗好头澡,扑上痱子粉撒上花露水,在痱子粉和花露水的香气中等待黑夜的到来。夜色临近,河对面的田畈蛙声一片,远处的青山与天宇隐隐相连,如墨濡染,偶尔闪烁的灯火让夜色充满了神秘色彩。村子是一个有着300多家住户的大村子,晚饭后的河堤边陆续排满了竹床,从上屋倪到下屋倪,所排的竹床尉为壮观。劳累了一天吃过晚饭的大人们开始摇着蒲扇聊天说地,洗过澡的孩子们开始相邀玩耍,从这个竹床跳到那个竹床,在“石头剪子布”的胜负中玩捉迷藏和老鹰抓小鸡。当河堤边聚满了乘凉人时,为了节约,每家每户的灯都要熄灭的,漆黑一片的村子上空,满是人声耳语;天空,也许是一弯新月,也许是满天星斗,这时的萤火虫开始在河堤两边的草丛上一闪一闪。不愿夹在大人中间的孩子们,开始到河沙洲上追逐萤火虫,一边追逐一边唱着“萤火虫,打灯笼。飞到东,飞到西,照我上天坐飞机……”捉来的萤火虫放在事先用纸折的灯笼里,集成亮闪闪的灯笼后,用一根小树枝提着转玩,直到我们玩累后再放飞那些小精灵。这样热闹得吓走鬼神的夏夜,已随记忆渐行渐远……
记不得已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萤火虫了,城市里亮如白昼的灯光,是不会有萤火虫栖息的。前不久咸宁几位新闻摄影界朋友来通山,说到乡下拍摄萤火虫,路过县城约上我,带着想让小女儿见识一下乡村夏夜萤火虫的想法,乘上朋友的越野车,一路向闯王镇方向的乡村奔驰。总是觉得,没有追逐过萤火虫的童年是缺憾的。
到目的地时,天仍敞亮,村子路边有一池“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碧绿荷塘,圆润荷叶,青绿一片,挤挤挨挨,安静蓬勃,令数枝打苞的白荷点缀成景;农人家的竹篱笆前,鸡豚相对,引颈而歌,与朋友们“咔嚓”的相机相生成趣。暮色慢慢临近,看着绿色荷叶一点点浸润成墨荷,彻底淹没在夜色里,直到农家门前的青山与天空隐隐不可寻。我们期待的草丛间,仍没有萤火虫的出现。丝丝凉风吹过,听农人讲,如果闷热,萤火虫就会出现得多一些。我们在黑暗里睁大双眼,死盯着近处的草丛,一会儿,有人喊,看到了,看到那里有一只闪了一下,我和女儿使劲地努力让眼睛睁得更大一些,在黑色里寻找那一闪的亮光。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只一闪,两只一闪,慢慢地,多只并闪,轻轻盈飞于草丛中。很快,聚成一片,如天上星斗,在黑色的夜里,为我们带来欢娱。有飞到我面前的,我开始和女儿一起追逐,那一刻,仿佛重回少年时,有痱子粉和花露水的香气环绕,有你追我赶的伙伴嬉笑。突然有一家门前大灯亮起,有朋友大喊:“快关掉!萤火虫见光死!”灯关掉了,本只几户人家的山村,霎时恢复平静。可我意念中的山村夏夜,本该是有人声耳语有热闹的啊,那才是乡村的本色!
据载,全世界萤火虫约2000种,分布于热带、亚热带和温带地区。雄虫和雌虫通过萤光交流,传递信号,然后飞到一起,结成配偶。晋朝贫寒学子车胤,酷爱学习的他每到夏天,为了节省点灯的油钱,捕捉许多萤火虫放在多孔的囊内,据说几十只萤火虫发出的光能抵得上一支蜡烛。他利用萤火之光刻苦学习,最后官拜吏部尚书,成为了一位历史留名的学者。
在寂静的山野之间,朋友们热情不减,仍用手中顶级的摄影器材,捕捉那萤光闪闪的精灵。而我,只想让童年梦境再现,有少年牵着我的手,一边追逐一边唱:“萤火虫,打灯笼。飞到东,飞到西,照我上天坐飞机……” 2014年8月12日于凤池山下
|